大街之上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人人驚慌失措, 慕容叡剛剛帶她出了坊門, 身後的那道大門,就從裡頭重重關上,把一切紛亂和尖叫全都堵在身後的那道門內。
明姝回頭看了一眼,坊門前頭是個縮小的鼓樓, 或者應該說是個縮型的城門,坊門一關,所有動靜消失了大半, 坊門上頭還能瞧見士卒們緊張的走動。
“回家吧。”慕容叡直接拉過馬韁。
坊門關上,恐怕是火勢一時半會的難以控制,還是先回去。
劉氏已經比慕容叡早回來了,那張大火燒的莫名其妙,加上又是人困馬乏的午後起的, 一時間竟然沒有人察覺, 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氣勢洶洶, 勢不可擋。
劉氏回來好會, 慕容淵來問出去的兒子怎麼沒有一塊回來,劉氏這才驚覺兒子竟然和沒有和自己一塊回來。逃命的當口,什麼都顧不上了,她早以為慕容叡早就跟著她回來了,竟然還沒蹤跡?
慕容淵見她不說話,面露尷尬, 便知道她已經把兒子給忘在了腦後,不由得埋怨她,“連兒子都能忘,你還有甚麼不能忘記的。”說著,就叫人出去把慕容叡尋回來。
當初外面人來報訊息之時,慕容叡的速度比他要快得多,待到他反應過來,人已經出去了。
劉氏不服氣,“他都那麼大的人了,難不成還會自己跑了?”
“你還帶用點心!”慕容淵叫人趕快去找,外面兵荒馬亂的,這不出事就算了,一出事就要沸反盈天鬧得比什麼時候都要厲害。現在還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如果有人趁亂起事,二郎在外要是遇見了,受傷都還是小事,就怕小命都搭進去。
“我怎麼不用心了?自從來洛陽,我為了他費了多少心思?”劉氏馬上就和他吵,劉氏的脾氣爆炭一樣,年輕如此,現在年紀大了,依然一點就著。
劉氏懟到慕容淵面前,“你這個老頭子倒是說說看,我哪裡對他不用心了?!”
“你用心,你用心不知道看看兒子有沒有回來。”慕容淵左右張望,“五娘呢?”
劉氏啊了聲,她看向於氏,於氏也是滿臉的驚惶,“奴婢沒有看見娘子跟著一塊出來。”
慕容淵險些被老妻給氣死,他“你”了好幾聲,自己格外去叫人。
劉氏面無人色,新婦是別人家的女兒,跟自己出去一趟,結果把命給弄沒了,回頭要怎麼交代。
正鬧著,有家僕跑過來,氣喘籲籲稟告,“郎主,夫人,二郎君帶著娘子回來了!”
劉氏啊了一聲,雙手合十嘴裡念著佛經。
門前慕容叡叫人抬個簷子過來,明姝雙腳在烈火裡頭被割傷了,還有好幾個被燙出來的水泡,逃命的時候顧不得,也沒發覺,到了現在可不能就這麼在地上走。
眾目睽睽之下,慕容叡不能過來抱她,叫了幾個侍女吃力的把她攙扶下馬,下頭拿了一小塊毯子隔著地面,明姝腳面才踩上去,腳心鑽心的疼,明姝疼的倒吸冷氣,兩手攙扶著簷子的扶手,慢慢坐上去,叫人抬到裡頭。
明姝到了自己院子裡,上下就張羅起來給她擦洗換衣,身上幾處都燎起了水泡,到了這會水泡在肌膚上腫的發亮,沐發的時候,明姝聞到自己頭發上頭有股燒焦的味道,拉過頭發一看,看到發尾已經燒了部分了,
她忍不住打冷戰,如果不是慕容叡,自己和銀杏兩個,說不定就真的要喪命火海了。
侍女捧來了治療燒傷的膏藥,小心的給明姝擦到傷口上,火燒一樣疼痛的燒傷在碰到清涼的膏藥,灼痛終於平伏下來。
傷痛被撫平,睏倦爬上來,她沒能抵擋的住,睡了過去。
外頭那場火燒的大,士兵們挖出溝壑,盡可能的把火勢隔絕在內,不要再蔓延,一直到了夜裡,明火才被熄滅。
火勢已滅,就開始著手調查火因了,而且著火的事光祿少卿家的,起火當時,光祿少卿兩父子全都在家裡,等到滅火之後,清理廢墟的時候,才從廢墟裡頭找出早已經燒成了碳的父子倆。
這家子人幾乎全折在這場火裡頭了,能認出這對父子,還是靠著頭上的玉簪。
這火起的蹊蹺,朝廷令人去查。過了不久,就查出個水落石出,這場火是幾個鮮卑士兵放的。
朝廷漢化將鮮卑武人邊緣化,地位大不如前也就罷了,甚至連軍餉都不能按時發放,這讓不少鮮卑軍士心懷怨恨,光祿少卿出身漢人士族,而且向朝廷繼續向邊境等地推行漢化,提高漢人士族的地位,被不少鮮卑人怨恨,現在被人一把火燒了,沒有人奇怪。
殺人犯火的是幾個鮮卑士兵,可是他們背後必有主謀,他們怎麼進去的,又怎麼得手的,不禁讓人發出疑問。可是朝廷的調查卻到止為止,那幾個犯事的鮮卑士兵都沒有治罪,此事不了了之。
慕容淵從宮中官署那兒轉悠了一圈回來,便讓人把慕容叡尋來,慕容叡此刻正在院子裡頭射箭,聽到父親的命令,急匆匆趕過來。
慕容淵看到他渾身的汗珠還沒來得及擦,叫人給他上清涼解暑的甜瓜。
“你小子還真說對了。”慕容淵突然道。
他忍不住打量這個兒子,慕容叡像他,又不像他。他長得和自己年輕時候有些相似,但容貌還要更出眾些,而且野心勃勃,自己在這個年歲的時候,眼光還沒有他這麼毒辣老道。
慕容淵都有些奇怪,在武周縣那個地方,自己堂弟是怎麼把這個兒子教成這樣樣子的?
“你……是怎麼知道,朝廷會對胡漢相爭沒有多少幹預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