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已經準備好了熱水等物,明姝親自給劉氏送上熱帕子。劉氏一面擦手,一面上下打量面前的新婦。
新婦低眉順眼,十足的恭謹姿態,露出飽滿的額頭,身形在寬大的襦裙下依舊顯得幾分纖細。
這個新婦是她精心選出來的,只有貌美的女人才能留的住男人。鮮卑姑娘生的美豔的不是沒有,但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鮮卑姑娘脾氣暴烈如火,她知道鮮卑女人如何能把自己丈夫壓制的死死的。她可以把自己的夫君掌控在手中,但不願意見到兒子也這樣被另外一個女子掌控。
何況同樣鮮卑出身的新婦,也會仗著孃家和她對抗,不服管教。思來想去,還是來一個漢家女好些。
“等阿六敦回來,你好好守著他。”劉氏說著,頗為頭疼的撐住額頭,“現在不比以前了,以前打仗有軍功,光宗耀祖。照著洛陽裡那些貴人的話說,誰帶兵,那就是不入流的。”
她說著,望向明姝,“說是甚麼……甚麼……泥巴?”
劉氏自小喜歡騎射多於讀書,對這些文縐縐的詞,向來記不住的。
“濁流。”她輕聲應道。
劉氏越發嘆氣,“就是,有那個功夫,還不如琢磨點別的路子,有他阿爺在,有甚麼擔心的。”
做官是有父蔭的,父親是刺史,就可以讓一個兒子做官。
劉氏怎麼也想不明白。
她唉聲嘆氣,明姝低頭勸說,“說不定就快些回來了呢。”
劉氏擺了擺手,靠坐在那兒不欲再說。不久劉氏就靠著隱囊假寐。明姝等了一會,見她真的睡著了,才起身離開。
侍女過來接她的班。
伺候婆母是個辛苦活,出嫁的時候,誰也懶得管她,所以她也沒有嘗試過這麼久跪坐那兒,到了現在幾乎都有些扛不住。
銀杏過來扶住她的胳膊。
外面的天已經泛起幾絲涼意,平城天涼的早,絲絲縷縷透過衣裳往肌理裡鑽。
站在門口,偶爾見得有僧人垂首而過。
這些僧人走過的時候,足音極輕,幾乎聽不到。站在那兒,獵獵風聲都清晰可聞。
“天怎麼涼的這麼早。”風不是很大,但涼意十足,吹的心底都冷了。
她從翼州來的,翼州也冷,可沒平城這麼冷。
“天涼了,五娘子先找個地躲躲風。”說著,她扶著人就往裡頭走。
才到屋子裡頭沒多久,就有小沙彌送來火盆。她把手伸到火盆上的炭火暖了暖,暖意從手掌上傳來,她抬眼覷銀杏,“你見過他長甚麼樣兒?”
算算嫁過來的那天起,到現在足足也有三四個月了。婚禮上頭,因為手裡拿著團扇,所以沒見到自己要嫁的那個人長得什麼樣子。
銀杏捂嘴笑,“奴婢可不敢說,五娘子說了,不許奴婢胡說八道。”
“這不是胡說八道,叫你說就說。”
銀杏輕咳了聲,“奴婢剛剛進府的時候,曾經遠遠瞧了一眼。不是很清楚,不過郎君生的很高,白白的。”
明姝捂住胸口,心裡說不出上來什麼滋味,“你這話說了和沒說一樣。”
“那也不能怪奴婢,奴婢也只是遠遠瞧了一眼而已。”銀杏滿臉委屈,“反正等郎君回來,五娘子自個眼見為實嘛。”
明姝抬手就要敲她個爆慄,銀杏脖頸還沒縮回去,外頭就傳來一陣響動。
佛家清淨地,就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靴子踩在地上蹭蹭作響,屋子兩人對視一眼,明姝從坐床上起來開門。見著院門那邊來了幾個家僕,家僕認得她。見她出來,雙手作揖,“娘子,已經有郎君的訊息了,郎主命小的來,請夫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