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名年輕人回到血嗜子面前的時候,他又變成以往懂事聽話的好孩子。他微微彎著腰,頭稍稍向下低著,他沒有看什麼,只要不用看見對方的臉就行。
“事情辦得怎麼樣?那個不知死活的王道人死了沒?”
對於螻蟻,他向來是不屑一顧的。有時,為了試驗自己剛剛開發的功法,他甚至會去找幾個沒名沒姓的活人來試招。要是能一招斃命倒好,如果不能,血嗜子便會將心中的不快與憤懣化為天地間最為狂暴的能量,將對方化為血霧。
作為他的對手,這些人的死狀往往都是極為悲慘的,甚至連全屍都保不住。
剛好,這位年紀的輕輕弟子就成了例外。
他的臉上還帶著之前的恭敬,嘴邊的歉意也沒有來得及收攏。他就像剛才那樣站在那裡,卻一動不動,就好像精心設計的一隻蠟像一樣,栩栩如生。
可惜,他已經死了,被血嗜子一股渾厚的內勁將五臟六腹震碎而亡。由於運功的時候,血嗜子的內力剛好將他的食道擊穿,所以血水並沒有順著口腔流到外面。這麼一看,這座人體雕塑便更加難能可見。對於自己的傑作,他顯得十分滿意,那張皺紋交錯的紅面之上多了一副得意之色。他不但滿足了自己的殺欲,還順便地為自己的惡行毀屍滅跡,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情他當然會得意。
只可惜,這種難得的幸事往往不能與外人分享。他只相信一個人。
近百年來,莫非煙是他最為得意的門生。這位天之嬌子,不僅背景深厚,資歷過人,而且還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能在最短時間摸清他人的喜好。人們當然喜歡能投其所好的弟子,尤其還是像莫非煙這樣討人喜愛的孩子。短短的十二年光景,他幾乎將自己的平生所學全都傳授給了對方,甚至連入門更早、修為更勝一籌的火髯道人都沒有享受過這種天賜般的待遇。
所以這種令他人豔羨的福利,當然會由莫非煙來享受。
當然,作為弟子的他,起碼要做到畢恭畢敬,一切聽從師父的安排。而打掃試驗室,便成了他的日常事宜。
十二年的時間當中,他見過死在五花八門、死在血嗜子手中的高手,同門,甚至是師兄弟。有的四肢不全,有的頭顱不見,有的身上連一塊面板都沒了,只有直接被削成了骷髏,屍肉全撒了一地。
那天,他提著一隻木桶,裡裡外外收拾了大半天。他不敢說話,所以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罵著自己的恩師殘酷、變態。可當血嗜子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又不得不恢復成以往虔誠的樣子。有時,就連他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可寄人籬下,他又別無選擇。要不是為了重振家門,他又何苦要在這裡受罪忍氣呢?
這一次的殘局,當然還是莫非煙來收拾。他一進門便望見了那名年輕弟子的屍身。這人,他並不陌生,此人正在繼他之後,有望能成為蒼北仙苑後起之秀、火髯道人的意門生門,蕭遇瑟。可惜,這個被期待的才俊就這樣去閻王殿報道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就連他也不得不為之惋惜。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便已經抱起雙拳,向血嗜子請安道:“師父!”
見到莫非煙來了之後,原本還沉浸大剛剛殺人樂趣之中的血嗜子,瞬間便恢復成和藹可拘的樣子,面帶笑容道:“煙兒,你快看看,為師的手法怎麼樣,是不是比起之前更有精進了。”
莫非煙煞有其事地仔細觀察了一番蕭遇瑟的屍體,而後聲音溫柔道:“師父武功蓋世,早有臻入化境,就連方掌門恐怕都要有所不及,簡直就是驚為天人。”
聽到自己心腹都如此誇耀自己,血嗜子滿意地大笑起來,隨即朗聲道:“哈哈,知我者還是非你莫屬啊!不像你那個火髯兄弟,簡直就是一塊愚木疙瘩,好也不說,壞也不說,就知道在那傻笑。真是枉費我這麼多年的辛勤教導了。”
一想起火髯道人,血嗜子就氣不打一起來。
其實在他的心目之中,大徒弟火髯才是與他脾氣最相投的人。同樣都是雷厲風行,同樣都是雷火脾氣。可這傢伙天生就是一副耿直腸子,想說什麼就想什麼,完全不知道考慮別人的感想。就因為這個,他險些好幾次死在火嗜子的手中。如果火髯道人不是現在這種性格,恐怕他早就可以取代方惜時成為仙苑掌門了。為此,火嗜子一直都耿耿於懷,甚至從那時開始便有意疏遠這個不通人情的“好”弟子。當然,這也與莫非煙有脫不開的關係。
“可是……”莫非煙實然道。
“可是什麼?”血嗜子面露不悅道。
“可是師父您殺了師兄的得意弟子,這該如何是好?”
血嗜子緩步來到莫非煙的面前,口氣嗔怪道:“我都說了,叫你不要和那些凡夫俗子走得太近。你看,現在連腦子都不使了。難道你不知道什麼叫嫁禍於人嗎?”
莫非煙道:“但是蕭師侄修為不弱,一般人打得打不過,更不用說殺死而他,至於用如此精妙的辦法,更是少之又少,整個仙苑之中都找不出一手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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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麼說,但到血嗜子的耳朵裡就成了對自己的讚歎之辭了。莫非煙此話的言外之意,那就等於說他的修為可以躋身前身之列,而且還不一定是第五。對他而言,這已經是無比的榮耀,就連方惜時也未必能做到。
暗暗欣喜了一會兒之後,他才終於道:“現在這樣子肯定不行,但如果能假借別人之手,在此子身上留下點什麼標誌性的痕跡的話,那可就說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