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為利來,為利往。
有年城第一之稱的客棧,正是以“往來”二字為名。平日裡送往迎來,生意極好,這幾日因著一位神秘的說書先生,更是人聲鼎沸。
“千年以前,天下一片混亂,江湖群雄並起,廝殺不斷。最後漸漸分成正邪兩股勢力,分庭抗禮。說起當年的正邪大戰,如今五派的當家人那可都是風雲人物。巫越天縱奇才,憑一己之力,統一魔族,建立巫越教,就在年城,與昆侖派、無垢山莊、逍遙門結成的正道聯盟,一決雌雄。”
客棧裡,說書先生講得鏗鏘激昂,眾人聽得心馳神往,有那自恃武功不錯之輩,心生感嘆:老子要是提前出生個幾百年就好了!惹得眾人一笑。
說書先生摸摸胡須,轉了話頭:“年城能有今日的江湖地位,離不開城主夫婦。這兩人的故事也要從正邪大戰說起。姜遲作為正道聯盟的一員大將,在一次打鬥中不慎受傷,被年城沈家莊的大小姐沈年所救,一來二往良緣生,羨煞多少江湖兒女。”
見說書人提起沈家莊,有那痴長了幾百歲,知道點當年事跡的人討論起來。
“沈家莊,可是掌握著年城秘密,現在幾乎銷聲匿跡的那個沈家?”
“正是,如今沈年都消失二十年了,生死未蔔。”
“只剩下祭司無咎,卻常年閉關。”
撫尺“咚”地一聲扣在桌面,討論聲戛然而止,眾人下意識望了過來,說書人這才繼續道:
“就在年城北面,恰逢正邪兩派打得難舍難分,死傷無數之時,忽地轟隆一響,氣勢滂沱,劈天蓋地,震懾江湖高手無數。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此時,沈年跑了出來,滿臉焦急,道出了祭司無咎的預言:四海傾覆,滔天水的即將滾滾而來,唯有正邪放下恩怨,齊心協力才能避過此次滅頂之災。”
“秦坤、鐘無垢、蕭笑天,此等不可一世的匡扶正義的英雄人物,哪會相信一個祭司的預言。唯有巫越,他是魔族人,倒是信了幾分,但又何曾會把天下人的生死放在眼裡,心道先滅了這群烏合之眾再說,一時間,又打了起來。”
說書人停下撚須喝茶,不緊不慢。惹得一眾聽客不滿,“哎呀,老頭,別總是喝茶,你倒是繼續說呀。”
“唯有姜遲相信沈年,並在她的示意下,運足一身功力朝著北面的一道凹下去的地方劈去,如此劈了小半個時辰,才出現一道丈餘的懸崖。一旁給他擦汗的沈年,倒是知足,一副哪怕下一刻就被四海吞沒,也無懼無畏的模樣。”頓了頓,說書人一嘆,“世間多少痴男怨女,若能遇見一個相互信任,共同進退的人,此生足矣。”
此時,客棧外的一顆大樹上,正半躺著光明正大偷聽的辛忱,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自己可是這對“相互信任,共同進退”夫婦如何鬧僵,從此一拍兩散的見證人,嗯,就在二十年前。
說書先生還在繼續,抑揚頓挫的聲音,彷彿自己置身其中,“當四海的水,鋪天蓋地而來,鏖戰的正邪兩派瞬間被吞沒了一大半,不斷後退,險逃一劫的眾人心有餘悸,秦坤、鐘無垢、蕭笑天反應最快,一個縱躍,頓時與姜遲並立,掌風不斷,合力劈懸崖。”
“此等生死關頭,一代梟雄巫越,率領教徒加入,到這時,正邪兩派可謂並肩而戰,共同對抗四海傾覆。奔騰而來的水,困在了懸崖裡,眾人臉色發白,漸漸體力不支,而水似乎還是沒完沒了,一時間些悔意,若是早些防備就好了。”
“最後,祭司無咎出現,帶來了接連天,引了秦坤、鐘無垢、蕭笑天、姜遲、巫越五大高手的血,喚醒接天鏈,再集五人之力將接天鏈打入懸崖,漸漸的,遠方滾滾而來的水變成了冰,皚皚千裡,而眾人面前則是一道百餘丈的懸崖。自此,年城北面杳無人跡。”
說書人神情怔怔,彷彿在回憶往事。直到底下傳來唏噓感嘆聲,他才回過神來。
“正邪兩道並肩作戰,共同抵禦了滅頂之災,卻也元氣大傷,就此停戰,五分天下,守護接天鏈的責任落到了年城。而姜遲,經此一戰,威望大增,後來他娶了沈年,年城也逐漸強大起來,有了今日的江湖地位。城主夫婦感情深厚,生活愜意。然而就在二十年前,沈年有孕,祭司再出預言,平靜的生活悄然中斷……”
說書人手中的撫尺在桌上狠狠一扣,“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意猶未盡的眾人,心中一嘆,兩天,還有兩天。自從往來客棧放出訊息,說有神秘人要分享城主夫婦伉儷情深的故事,並揭秘二人現狀,東西南,三個方向的大道小道上,都是絡繹不絕的江湖兒女。
這也怪不得眾人反應過激,誰讓年城江湖地位超然。
如今江湖,以年城為界,北面是一道寬幾十丈的懸崖,視線所及之處是無盡的高山與冰川,無人涉足。
而東西南三面則是被四大幫派分別佔據,東邊的無垢山莊,西邊的昆侖派,南邊的逍遙門,過了逍遙門,就是江湖正義人士不願踏足的巫越教了。逍遙門,雖稱得上一大幫派,但佔地面積極小,在江湖人的印象中,逍遙門彷彿只有四個人,門主蕭笑天以及逍遙三公子。所以提到南邊,江湖人第一想到的是巫越教。
年城多數人是不習武的,只管安居樂業,守城護民一事全在城主府。只是城主府,除了高手,就是神秘,且這種神秘在近二十年達到了頂峰。
城主姜遲嫌少露面,動不動就閉關,日常事務都交給了左右護法打理。城主夫人更是個謎,有人甚至大膽猜測她早就死了。至於少城主,據說二十歲了,從沒出過年城。
日上三竿,城主府的牆頭,枝葉繁茂的大樹上,忽然探出一個腦袋,平凡無奇的一張臉,一雙眸子左顧右盼,偶爾洩露幾分靈動的光華,正是女扮男裝的少城主姜禾。
一邊爬牆,一邊打著小算盤,義父與祭司還在閉關,只要逃過左右護法的耳目,她就可以出去。往來客棧那麼熱鬧,城主夫婦伉儷情深的故事,她也想聽聽呢!
藉著樹葉的遮擋,瞅了瞅牆外的情形,很好,沒有年年。嘴角扯起一個狡猾的笑,輕輕一躍,人就到了牆外,袖子裡的一小隻吱了一聲,姜禾心道:糟了!
果然,身後響起一個戲謔的聲音,“喲,禾公子好身手呀,這又是打算會哪家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