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涼低下頭看著桌上那張數目巨大卻刺眼的支票。
蔣晨國的話沒有錯,可她即便知道而不想去認同,因為她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只要認同了這個觀點,就等於承認了過去那些事情存在著也永遠無法抹去,蔣晨國永遠不會再給她靠近蔣洛的機會。
雖然和蔣洛在一起,她可以完全不管蔣晨國,她總有自己的辦法能夠和蔣洛在一起,蔣洛也一樣有辦法能夠跟她待在一起。可是,對於蔣洛來說,他雖然常常表示得對無法給自己母親名分的蔣晨國有些厭惡,但他還是打從心底珍惜這份親情的,能夠擁有一個大家庭肯定好過只有一個母親,這樣子蔣家也是能夠知道他母親的存在的。
當年蔣洛年少氣血方剛的時候,她都不願意讓他承受這樣的眾叛親離,如今,她更加不可能這麼做。
往外走出幾步,安涼鄭重的看著還因為怒氣胸口依舊劇烈起伏的蔣晨國,深深地彎下腰去鞠了個鄭重又懇切的躬。她沒有很快的直起身子,似乎是不敢去看蔣晨國的表情,就這麼彎著腰保持九十度,說:“蔣先生當初施以援手的事情即便我今天能夠拿出雙倍的錢還給你也是無法一筆勾銷的,你對我的幫助是用多少錢都換不回來的,我很清楚,也不會裝作不清楚。哪怕蔣先生你要反對我留在阿洛的身邊,也希望蔣先生能夠把我看成一個普通的人,而不是一個曾經收過你的錢貪圖富貴的人。謝謝你,蔣先生,謝謝你曾經對我的幫助。”
看著安涼那布滿漆黑發絲的頭頂,蔣晨國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垂眸看向在桌上的支票。
說完,安涼直起身子,看到蔣晨國正盯著支票,心中鬆了半口氣,又繼續道:“也希望蔣先生能夠同意我照顧阿洛,至少要到他醒過來的時候。”
“蔣董。”
蔣晨國正要開口說話,在外頭守著的一名男子忽然開口喊住了他。也不得蔣晨國的允許,他徑直就走了進來,直直的走到蔣晨國的身旁,看了一眼距離稍遠的安涼,壓低聲音在蔣晨國的耳邊道:“蘇夫人在醫院樓下,說想要見大少。”
聽到蘇旋來了,蔣晨國臉色一緊,擔憂的問:“她是不是看到報道了?”
男子沒有回答,沉默著等同於是預設了。
蔣晨國快速的瞟了安涼一眼,已經全然沒了再跟她糾纏的心思。他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就帶著自己的人直直走出了茶水間,瞬時間整個樓層又恢複了安靜。
良久,安涼才走回到自己剛剛坐著的位子上坐下,將支票拿回到自己的手中小心翼翼的重新裝回到信封內。
長長舒了口氣,她抬頭看向窗外。樓層有些小高,從這裡看出去似乎覺得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夠觸碰到天邊的雲朵,那種漂浮又抓不住的感覺壓抑得讓她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安涼的眼眶不知為何開始發燙。
柏渝靜靜地站在外面,看著安涼的後背。
嗞——
從進醫院開始,安涼就將手機調成了震動。她在沉思著,即便沒有手機鈴聲忽然震動的手機還是將她嚇了一跳。
她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名字,苦笑了一下。
天已經亮了,在夜裡睡覺的人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新聞一定滿天飛了,宋繹昀這個時候給她打來電話肯定是知道了。
看著手機一遍又一遍的震動著,安涼想要接聽卻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手,只能夠這麼的看著手機螢幕一直亮著,似乎連線通電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侯小姐。”
肩頭忽然一沉,安涼抬頭往後看去才發現是柏渝站在了自己的身後。她不解的看著他,他卻面色凝重的將她從座位上拽了起來,然後將她往另一邊座位員工電梯的方向推去。
安涼不解的被推著往前走,回過頭絞著眉頭瞪著莫名其妙的柏渝:“怎麼了?你要讓我去哪裡?”
站在員工電梯的門口,柏渝按亮了電梯的下行鍵。
一看柏渝這仗勢是要讓自己離開,安涼不悅的往後退了幾步,擔心自己會在電梯門開啟的一瞬間就被他推進去,不願意的拒絕道:“我不走啊!柏渝你幹嘛?剛剛不是還讓我一起過來嗎?阿洛還沒有醒你要讓我去哪裡?難道連你也……”
“侯小姐!”
柏渝神色一黯,沉聲喝道。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被自己震懾到而緩和了下來,他才放軟了語氣,嘆了口氣:“如今先生還沒有醒,莫醫生也說了已經沒有大礙了,所以侯小姐就不要太過擔心。我並不是想要趕你走,只是……只是忽然有人要到這裡來,先生不希望其他人知道這次的車禍其實是槍殺,所以我等下要繃緊神經不讓其他人發現先生真正的傷處在哪裡,肯定無暇顧及你,所以希望你能夠先自己離開。”
握在手中的電話又開始震動起來,安涼覺得虎口被震得有些發麻,卻還是看著柏渝那真的著急的樣子,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是什麼人要來?”
柏渝一怔。
心下了然,又看到柏渝眸中一閃而過的尷尬和無奈,安涼覺得胸口沉了沉,對自己的猜測又多了幾分肯定。
看著安涼的臉色一點點的消沉下去,柏渝知道依照她的聰明肯定已經感覺到了什麼,也不再刻意多做隱瞞,寬慰道:“侯小姐也不需要多想,先生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你心中清楚。只是如今先生還沒有醒過來,我只是個身份卑微的人,若是真的遇到別人與你較真,以我的身份是完全沒有辦法能夠護住你的,只有先生能夠保護你。我並非是要趕你離開,只是我清楚我的身份真的不能夠做些什麼,我如今還要完成先生交代的事情,因為太過倉促也沒有時間去做過多的掩飾,祁夫人雖然不會主動丟出苗頭來讓大家懷疑她,但先生傷的地方太過特殊了,而且車禍若是要嚴重到失血過多還昏迷這麼久又面上無傷的……請侯小姐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