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厚生趕緊起身去找兒子兒媳婦和親家。本來這個事讓下人去做也行,不過他有許多話要向他們交代。
首先看到不遠處的王剛宏夫婦,金厚生走過去已然換了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
“老金!”“親家!”王剛宏夫婦分別叫道,緊張兮兮地說:“那來的是什麼人?”
金厚生先是斜斜看了他們一眼,低聲道:“小點聲!你們想讓我在朋友面前丟臉嗎?知道那來的是什麼人?實話告訴你們,那是螃蟹委員會的委員長陳華遙和朱家的特派專員徐英廉!”王剛宏已從別人口中收到訊息,這時仍不免倒抽涼氣,結結巴巴道:“他、他們,怎麼會來?”
“還不是沖我的面子?”金厚生挺胸凸肚,好像跟委員長和特派專員擁有多大交情似的,瞬間就變得高人一等起來,倨傲地說道:“以我的身份,認識委員長和徐專員不是什麼難事。”
王剛宏登時肅然起敬,道:“老金,你怎麼不早說呢!”
金厚生洋洋得意,心想委員長是象京第一號大牌,此前只有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這次委員長臨時起意來的,我拿什麼向你早說?嘴上卻淡淡的道:“委員長貴人事忙,卻是不好安排。”
王家和金家背景相當,企業規模差不多大小,資産維持一個同水平。雙方子女結婚,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但也是因為太對等了,誰也不肯服誰。
比方說婚宴在哪家酒店請客,擺多少桌酒席,邀請哪方面的客人,要求多大的規模,嫁妝給多少,彩禮給多少,這得好好商量。兩家人都想按照自己的標準辦事,很容易引起爭吵。
還有就是圈子裡的面子問題,都想著壓對方一頭。比完身家比學歷,比完住宅比車子,連雙方親友的身份也要比上一比。最後發現大家實在是地位相當,沒什麼好比的。
再則兩家孩子都是獨生子女,就不可避免牽涉日後財産的劃分,誰都想把事情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扯。兩家人一路磕磕絆絆走到現在,已是格外難能可貴。然而歷次交涉的過程中,仍舊在雙方心裡留下不小的齷齪。
現在委員長突然橫插一腳,金厚生無形中感覺自己體型都要比十分鐘前粗壯一圈,在親家面前說話馬上不同凡響。試問,你請來的哪位客人比得上委員長的一根毛?
此消彼長,王剛宏氣勢完全弱了下去,小心翼翼問道:“老金,能不能替我引見委員長和徐專員一二?”
王夫人也賠笑道:“親家,你知道的,我們的傢俱商場還得勞煩蟹委會多多關照,如果能和委員長……”
金厚生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打鼻孔裡哼了一聲,好像在嘲笑對方的不知好歹。
王剛宏聞聲加倍惶恐,連連彎腰道:“老金,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金厚生咳嗽一聲,狐假虎威的架勢擺得十足夠本了,才假裝慷慨地說:“怕什麼,我跟委員長交情厚著呢!沖你倆是我親家,怎麼說也要去和他喝幾杯酒。不光是你們,阿輝和小穎也要去敬酒。”
“老金,這次我可真對不住你了。以後但凡有什麼事情,你盡管吩咐就是。”王剛宏一時感激涕零。
雙方又在隔壁的偏廳找到王思穎和金輝。兩位新人正陪和自己同一輩的年輕人喝酒,氣氛算不上熱烈,但也還過得去。
兩家長輩立即將各自的兒子女兒叫到跟前,先不由分說訓斥了一通。王夫人想讓他們趕緊去換一套新衣服好見貴客,金厚生卻怕委員長久等,連說不用了。
自然以金厚生的意見為準。
兩位新人也知道來了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王思穎倒還好些,金輝到底聽說過委員長,一時激動得聲音都顫了,道:“開、開、開玩笑嗎?”
“你小子機靈點,別給老子丟人!”金厚生一巴掌糊在兒子後腦勺上。
一行人戰戰兢兢走到委員長桌前,只見陳華遙正和徐英廉低聲交談,時不時輕輕碰上一杯,並不多看他們一眼。
“委、委員長!”金厚生跟親家偽裝牛逼,這時哪裡還裝得下去?討好地笑道:“親家和孩子們都來了。”
金輝兀自要比陳華遙年長兩三歲,身份反而歸為“孩子們”一類。真想當大哥的話,那是老壽星上吊——活不耐煩了。
陳華遙大喇喇的道:“都坐吧。”
沒人敢坐,都在邊上訕訕笑著。金厚生又介紹道:“委員長,專員,這兩位就是我的親家,鴻運實業的老闆王剛宏和王夫人,在本地搞傢俱生意的。老王,愣著幹嘛,快向委員長和專員敬酒啊!”
卻聽一聲低低的驚呼,王思穎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滿眼複雜的神采,其中包含震驚、錯亂、興奮、後悔、慌張、迷茫、失落種種情緒,實在難以一一形容。
正因為看到那個高高在上的徐專員,就是她曾經棄之如敝履的初戀情人徐英廉。雖然經歷十年歲月,但那眉眼,臉龐,神態,依稀可見當時少年的英俊面貌,只是多了一層滄桑。
王剛宏狠狠掃了女兒一眼,沒空去訓話,慌忙和妻子一道拿起酒杯說:“委員長,專員,在下王剛宏,祝二位身體健康,心想事成……”下面還想祝他們升官發財,卻覺得不太合適,趕緊咽回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