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擺飯的時候, 初寧都憋著一股子氣, 氣得直絞帕子。徐硯聽說過後亦面沉如水, 若不是有他勸了兩句, 初寧恐怕又要跟任氏打起來。
倒不是徐硯在給任氏臉面,而是他覺得母親應該有別的打算。
徐老夫人是什麼性子, 他身為人子的自是最清楚不過。
初寧那頭憋了半天, 到底沒太能憋住,在擺飯的時候裝作不小心故意撞得任氏碰倒一銅盆的水。
那是淨手用的溫水,倒是不太燙。
任氏驚叫一聲,跳起來眼神有些兇惡地瞪人。
初寧甩了甩帕子, 一副漫不經心地說:“哎喲,碰著大嫂了。也是大嫂的丫鬟不機靈,好好一盤水都能潑大嫂身上,大嫂還是快些去換衣裳吧。秋天總是帶著涼意的,躺個幾天就不好了。”
她那哪是道歉的語氣,就差沒跟炮仗一樣噼裡啪啦罵人了。
任氏神色幾變,張嘴想頂回去,正在端茶喝的徐老夫人把茶杯嘭一下就放在桌上。
聲音不大不小, 足夠引起任氏的注意,讓嘴都張開了的任氏忙又合上,鐵青著臉丟下聲失陪更衣去了。
徐大老爺近些日子對弟弟諸多不滿, 覺得弟弟什麼顧全大局,其實就是畏首畏尾,不管自己死活。雖然也厭煩任氏, 但同樣不滿初寧的跋扈,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弟妹脾氣見長。”
原本正對小妻子笑得寵溺的徐硯當即也臉一沉,眸光如寒忍,斜斜掃了過去。
他隻字未言,卻氣勢淩厲,把徐大老爺看得一噎,想再多數落兩句的話也憋了回去。
“不用等了,我們先用飯吧。”徐老夫人在這個時候拿起了筷子,抬手就往初寧碗裡夾了一個四喜丸子,“初寧來多吃些,看看是不是還是那個味道。”
老人什麼都不說,直接就給三兒媳婦夾菜,這擺明不覺得剛才初寧有錯,對她再是寵愛不過了。
初寧雙手接過碟子,一下子就笑得杏眸彎彎,露著淺淺的兩個梨渦,又嬌又俏:“娘最疼我了。”
“那是你該疼!”
老人哈哈地笑,視線有意無意瞥了長子一眼,徐大老爺明知這意有所指,心裡更加梗得慌。
桌上的三位少爺都低頭吃菜,心裡其實都站在了初寧那頭,任氏做了什麼,他們在這家裡的最清楚不過了。
任氏回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吃上了,被人忽視的感覺叫她又氣又臊,一頓飯吃得根本不是滋味。
飯後,任氏到底有些心虛的,腆著臉又殷勤地給老夫人要上茶,結果初寧手快一步從託盤處端了奉給老人。
她就是明著擠兌任氏,氣得任氏牙都咬得咯吱作響,初寧回於挑釁一笑。
要不是徐三叔勸著她,她一定要抓花任氏的臉!
徐硯也看出來的小姑娘是恨極了任氏,老人受了委屈,彷彿都受到她身上去了,露著爪子隨時要撲上去撕人一樣。可愛到不行。
喝過一回茶後,老人前一刻還說這茶不錯,問初寧是在哪兒買的。
這茶其實不是今兒才送過來的,初寧送來的時候,還跟老人說提過,這是吳馨宜從一個開封的茶販子那買的。聽說稀少,她就給老人送過來嘗嘗。
如今卻再問起,初寧隱隱覺得有事要發生了,猛然就又想到任氏孃家人如今似就回到開封老宅。
她心裡存著疑惑,還是把茶的來歷說了。
老人笑著點頭,突然就看向任氏:“說起來你兄長如今就在開封老宅呢,我在開封也個莊子,是當年老太爺說那裡有環境好適合修息。近來你又總說身體不舒服,軒哥兒親事我這邊會給他定下,明兒我就派人送你到莊子裡養身體吧,又近著你兄長,也算有個照應。”
“娘?!”
上刻還說著茶的事,眨眼就把她發配開封?任氏驚得站了起來,聲音又尖又利。
徐大老爺也驚疑不定看向老母親,小輩們都愣住了,長房兩兄弟也跟著站了起來,被老人抬手往下一壓示意,又只能坐下。
徐老夫人繼續說:“我現在還能動,家裡的事情也不用你問著,等軒哥兒媳婦嫁進來了,我便教她管家。你安心就修養吧。”
“——不是!娘,我什麼時候說了身體不舒服了?!”任氏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這是什麼意思,要她離開徐家嗎?!
“沒有?”老人聲音一冷,“沒有你總是派丫鬟來說身體不舒服不能來請安,還堅持拖著病體要管家,外邊的人知道了,還以為我這老婆子苛待你呢。你這究竟是有病沒病,那平時就是推脫之詞了?!”
老人三兩句話就給任氏扣實了不敬婆母的名聲,讓任氏怎麼辯都不對,直憋得她面紅耳赤。末了,又哀哀地喊丈夫:“老爺,妾身不能去開封,軒哥兒的親事還得我操持啊!”
“家裡有娘在,很多東西都不必要大嫂操勞了。”一直沒有作聲的徐硯手一敲桌面,抬頭看過去。
徐大老爺看看弟弟,又看了眼重新坐下的兩個兒子,沒有吭聲,眸光閃爍著也不知道是在琢磨什麼。
任氏見他這樣不聞不問,就讓所有人的指責她,不敢置信的往後退了幾步,心裡升起了絕望。
她惶惶地看向兒子,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踉蹌地走到兩個兒子跟前:“軒哥兒,安哥兒,你們說句話啊。難道你們也要娘去開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