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透出明亮的燭火, 裡邊說笑聲不時不傳出, 散在夜風吹過的庭院中。
宋霖許久才挪了步子跨過門檻, 站在庭院中, 袍擺被風吹得微微飛揚。女兒與徐老夫人的笑聲被風吹散了,卻又停留在他腦海裡。
安成公主帶著深意的話在他耳邊回響。
三皇子只要一天是皇子, 就會回朝聽政, 只要皇帝一日不放這些皇子去封地,他就會在京城。
他算計初寧,初寧亦狠狠回了他和周貴妃一擊。至於自己......宋霖閉了閉眼,自己早就在三皇子的對立面了。
政場上的事情不可能更改, 只要太子活著,就不會改!
所以他也不能確定自己再回朝,就能夠把女兒護周全,就能讓三皇子不報複他和女兒。
但他知道自己是自私的,不管是想讓妻子多活些時間,寧可放棄血脈,還是如今並不想女兒定親的一事上。
他生徐硯的氣,大部份可能還是因為這份自私, 其次才是徐硯的‘監守自盜’。
妻子離世時看著女兒欣慰的眼神,他一直忘記不了,把女兒撫育成人的歷程他也忘記不了。一想到女兒有一天會更親近別人, 他心裡就是難受。
可他大半生都去了,他已經對妻子虧欠,難道還要再讓女兒傷心?
宋霖記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走進屋子的, 甚至如何保持的冷靜與徐老夫人說話,接過徐硯的庚帖都記不太清楚。
初寧看到父親如此平靜也有些吃驚,畢竟他只要見著徐硯就是雙眼冒火。
徐老夫人心裡的緊張一點也不初寧少,但宋霖面上帶著微笑,神色平靜,又接了庚帖,她心中才算輕鬆一些。
可宋霖是接了庚帖,卻只拿在手上,雙眼發直盯著看,一直沉默著,並不提交換庚帖的事。老人又有些焦急,誠懇地說道:“我知道是十分叫閣老為難了,但老三也算是你自小看著長大的,對他的品性肯定了解,所以我才厚著臉皮來走這麼一趟。”
“初寧丫頭在我們徐家的那些事情,你也聽說了。我自然不會讓她嫁過來受委屈的,我已經早想好,在初寧嫁過來後,我就叫他們三兄弟分家。老三自己有些私産,不能說富貴潑天,但是每年進項少說也有兩萬兩,帳目我都看過的。”
初寧正緊張父親的下一步舉動,猛然間就聽到這麼一句,表情一愣。
什麼叫徐三叔每年有兩萬兩的進帳。
徐三叔每年的花銷不都是由著她這邊的分紅支出的?
老人不知道自己先把兒子賣了,在那裡繼續和宋霖說道:“初寧年紀還小,老三出門的時候就說過,不會叫她早早嫁過來,哪怕你這邊要留初寧到十六,他都等著。”
初寧還沒從先前的話回神,又聽到驚人之言。
等她到十六歲,那徐三叔都多大了?!
宋霖神色亦微微一頓,說了句老夫人稍等,站起身去了臥房。
他很快就出來了,手裡拿著的是女兒的庚帖,交到徐老夫人手中的時候,手都在顫抖的。
徐老夫人忙站起身起:“閣老可是思定了?”
臨門一腳,她還是要再問清楚。
“我就不留老夫人用晚飯了。”宋霖閉了閉眼,把貼子送到她手裡,“只是在徐硯回來之前,只對外說交換了庚帖,其它事宜,等他回來再說。”
徐老夫人明白宋霖做下決定有多艱難,包括他們徐家現在佔的是三皇子的助力,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如此,我替我那不成器的兒子謝過閣老。”
宋霖緩緩點頭,老人便拿著庚帖就此告辭。初寧終於回神,和父親說道:“爹爹,我去讓人準備些點心讓老夫人在路上墊墊肚子。”
都這個時辰了,原以為老人會留在這裡用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