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還同他吃味,道:“芝婆婆才認識你幾月罷了,對你快趕上對我好了。”
景深不滿於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低聲咕啜一句,她沒聽清,也沒打算聽清。進去屋裡時桌上只擺著櫻桃果食,竟一個繡花籃子也沒有。
芝婆婆看他,話,又張羅了好些吃的給他,景深與宮中太後相處時候多,深知如何能討老人歡欣,左一句有一句把芝婆婆哄得直笑到日薄西山時。
回去路上,景深如同往日那樣放緩步子配合邊上的矮個子姑娘,走到老楝樹底下時忽道:“往後幾日我早些畫好,來陪你可好?”
若是平日自然是好的,但他偏偏要這時候說。縱使有猶疑,她也萬萬不會拒絕景深的啊。
“好啊。”
她還是應了他,乖巧點頭,心想反正也才四月初,而且,芝婆婆看了他也是開心的。
“你要是再敢讓我吃門灰,我就—— ”
“你就怎樣,你要打我麼?”
“哧,誰敢打你,碰一下你手指頭都不敢的。”
她微沉默會兒,出言叫他:“景深——”
“哼?”
她歪仰著頭看他,笑著伸出根指頭輕戳了戳他手背,離開時不經意地在他手背上劃過一截。
那一剎就像是教燭苗燙了下。
須臾她笑出了梨渦,問:“你害怕嗎?”
他攥了攥拳,藏去另一邊的胳膊底下,同時也轉開目光,僵著臉道:“怕得要死。”
“哦。”
兩人仍舊漫步走著,夾路風來,卷帶著隱隱花香。
少年屏息一瞬,沒有預兆地開口:“日後不許這樣戳別人的手。”
路有蜻蜓蛺蝶飛……夏意就像那隻蝴蝶,翩翩然不知所向。
景深好似也頓了頓,而後盯著那隻蝴蝶解釋:“我是說,他們也會怕的。”
“哦,不戳你就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我戳你?”
“好。”他將手伸去她面前,一如立夏那日戴立夏繩那樣,“戳罷。”
餘下的歸家路上,景深任由夏意在他手上戳來戳去,不痛,反而酥酥麻麻的,直到夜裡那感覺都未散去。
戳她的人又何嘗不是,夜裡守在窗邊,撐著腦袋看手,像是上頭有萬語千言怎麼也看不盡。
庭院中月光落下梧桐清蔭,少年像初來若榴時那樣搬了把交椅到院裡坐著,不過此時已不是望月思帝京了,而是枕著椅背看還亮著昏黃燭光的屋子。
他還記得好久以前因她在窗內喝了杯水,他也回屋喝了杯涼水,比深秋夜裡的月光還涼。
今日紙窗上小姑娘的影子竟像是呆住了,半晌也不動一下,不成是睡著了?
雖天日漸暖和,夜裡終歸還是涼的,可他現在不知出於什麼心思並不敢貿然敲她窗。於是頭腦一轉、靈機一動,藉著上弦月微弱的光在院裡尋了塊小石子,拿在手上輕掂了掂才往她窗檻上扔。
好不清脆的一聲,連蟲子都噤聲一瞬,更不提裡頭只是個小姑娘了,登時吹滅了燈跑去床上,放下床帳裹緊寢被,緊挨著眼像是聽見了門的吱呀聲……
心砰砰跳到夜半才安穩睡去。
翌日一早了這事,喝著糖水的景深微嗆了嗆,心虛不已。
他也是怕她在桌上睡著病了啊,誰成想她膽小成這樣,起初見她連蟲子也不怕還當是個膽大的,原是高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