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月生辰那日, 夏意送了一張桃花方帕給她,二月素來稀罕她的針線活,倒比從她這兒收到別的東西歡喜。
同天夜裡阿溟給了景深一封信,說是睿王寫的, 夏意曉得這事後心裡又打了半晌鼓, 終在皎皎月光下躥去了景深窗外。
篤篤敲兩下窗, 好一會兒才從裡開啟。
他低頭, 藉著月光及屋內燭光看她,白淨的小臉上浮著些紅暈。
“你怎麼不套衣裳呀?”
她問話時好似有些羞澀, 景深不由銜哂:“那你還看?”
“我就看。”
“你來作甚……”
“阿溟哥哥說你爹爹給你寫信了, 他說什麼了啊?”
景深古怪看她眼:“怎還管來了我頭上?”
“我單問問罷了,你不說也罷。”說著作勢要走,卻教景深牽住了胳膊。
“我想說給你聽。”少年嗓音低切,像是從岫壑裡飄出來的。
夏意退一步回去, 抵著窗問他。
“清明後便是我孃的忌日,那位拗相公沒說教我回京的話……”
初聽這話時她頓了頓, 原來他同自己這般像,歡喜的日子緊鄰著,難過的日子也如此近。
少年低低絮絮地訴著苦, 好久垂著頭斜敧在窗框上,夏意仰著頭, 踮腳摸摸他頭,柔和道:“這般說來,你爹爹拿定的主意也無錯, 你娘親定不會怪你的,頂多在天上笑話你和你爹爹。”
景深望著她收回去的手,呆定良晌才摁住她腦袋:“竟敢摸我頭。”
夏意屈著脖子躲過他魔掌,往旁邊吹了吹落下的一捋發:“景深。”
“嗯?”
穿過庭院微風輕撩了撩她碎發,有些癢……
“我回屋了。”
“……”
少年支著腦袋望她,等門關上他才收回半個身子,卻不知那間屋子裡又有人推了窗探出頭。
土膏欲動的仲春月夜,心下某處也像是破土冒出了小芽,癢剌剌的……
廿五日起就是懸杪堂學生們的休沐日了,這一次直歇去三月初的清明後,是過年和農忙時才有的歡喜,可功課少不得的,阿寶從頭一天開始就坐在樹下寫字背書了,聲音大到能把臨院的夏意吵醒。
廿六清早從屋裡出來時氣乎乎的,先生非但沒安慰她,還說:“阿寶都知曉用功念書了,你卻還嬌懶蒙頭睡。”
“豈是我一人蒙頭睡了?景深不也是麼?”
“景深早起來用過兩碗粥了,覺得天熱回屋換衣裳去。”
兩碗粥,這話好笑。她噱噱去廚裡端了最後一碗飯來,坐在石榴樹下聽臨院阿寶扯著嗓子背書。
春秋兩個時節的衣裳本是能通穿的,可換在景深身上就不同了。
深秋隆冬過去,少年個子不知覺間拔高不少,舊時華服上身後短了好一截……
“可是太奇怪了些?”景深如是問院裡二人。
夏意笑不可支,連淚花都笑出來,景深氣翳,回屋換回厚且不華美的衣裳出來。
石凳上啜著茶的夏先生藏著笑,道:“待會兒去襄雲裁幾身薄衣裳就是。”
景深抱著福寶到梧桐樹根下畫小人去。
大致又候了一炷香,小院外就來了輛馬車……唔,馬兒拖著的板車。
林家兒郎駕著車,逢人笑呀:“教先生久等了,早間先去富貴叔家裡借馬兒用一用,這才來得晚些……”
他也想試試用馬兒拉車到襄雲須多久,若合算往後幹脆借富貴叔的馬車用,左右只三個銅板。
“三個銅板?”夏意一歪頭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