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是這樣,她就樂呵著和他講插柳之事,景深不時被她把玩的柳枝戳戳撓撓臉頰,雖癢,卻還是堅定抓著韁繩,一言不發地掛著笑。
這些日子的不溫不火,在夏意不知覺間就蹉跎過去……
田埂邊的樹新綠初成,花朝日的百姓皆笑意融融,俯仰間有人見著了緣著田邊小路走的一馬二人,詫異指去。
一傳二,二傳三,話便傳到了村正和夏先生那兒,村正言笑間順著看去,也是驚訝,問一旁欣然的夏先生道:“夏老弟,那二人可是你家小意跟景深?”
夏先生看將去時二人已策馬遠去,不禁眯了眯眼。
好兩個頑皮的,又是從哪兒尋來的馬?
又想,這下可是和好來?
連夏先生自己都沒想到,這二人鬧別扭他作為老父親會有這許多不適。
馬蹄特特,在幾日綿雨後的泥路上濺起泥濘,從若榴北面田埂出去,沿途能見矮陂上的桃李樹。
春分將至,桃始夭、李方白,微濕杏梨花各自粉白一片,比秋冬時節看竟是兩方天地。
“景深,我們走這條道罷。”
柳梢指去一條小道上,他便轉了方向,這時坐在他前頭的“木樁子”已經沒了起初的僵硬,靈活得能轉身了。
田連阡陌,直到看見西面兒那片湖馬兒才被馭停,景深利落下了馬,望著上頭人伸長胳膊:“我託你下來。”
夏意畏瑟伸手,任由景深拖住她胳膊,一齊施力才下來,臉挨著地時還有些飄飄然,忽若踩在一團雲上頭……
於是低頭一看,果然踩在軟趴趴的泥地上,苦懨懨與景深埋怨:“我鞋髒了。”
“咳,髒便髒了,雨後本就這樣。”
罪魁禍首說著就牽著四隻蹄子都髒兮兮的馬往垂楊下去,栓好它回頭時發現夏意正踩在一塊石頭上,暗笑聲她真是個呆木頭。
不過後來,呆木頭還是下了地,隨景深一同坐去了楊柳底下的石頭上,垂楊蘸水,湖面微縠,少年少女並坐草地上雙雙笑睃的場景清雅得像幅畫。
遂而也成有人筆下的畫中人。
冷豆子從在馬上時就成了熱豆子,這會兒又說了些趣話就算真正和好來,夏意拿那根柳枝劃了劃湖面,對著湖裡生了褶皺的雲朵問景深:“你那日為何同阿夢玩啊……”
“阿夢是誰?”若不是這兒只他在,他準會覺得她這是在問別人,反問一聲後自己也思索來。
她對著湖一瞬不瞬,半晌聽他覺悟,且委屈道:“可是說吳阿婆家的孫女兒?好不冤枉,幾時又同她頑了,不過是在河邊踢石子時踢去她腿上害她走路疼罷了,總要賠禮道歉的。”
說完問她:“你就是為這個和我慪氣的?”
夏意聽得心怦怦跳,還是拿柳枝攪和著湖面,湖裡的雲已一團糟:“才不是,我是氣你莫名其妙。”
“我幾時——”說至一半,景深便啞了聲兒。
他那日的確莫名其妙了,可他有什麼法子,就是忽然很不快啊。
“我好餓啊,回去吃晌飯罷……”她說著起身拍裙擺。
景深頓了頓,明白她是不計較了才笑笑,隨她起身時從腳旁捋了一朵粉白的小花,背在身後看呆木頭踮腳走去馬旁邊,等託她上馬時悄悄在她發髻間別了朵粉花……兼根雜草。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上馬比方才容易得多,景深只託著她腰一助力人便上去了,也沒碰到哪處不該碰的地方惹得夏意臉紅。
如此又駕著馬回富貴叔家,一路回到小院時先生正坐在鞦韆上噙著笑候他們,嚇得兩人趕緊乖乖站好。
到午後念書時,好巧夏意在書上看到個“踏花歸去馬蹄香”的典故,懊悔不已,只恨方才沒湊去馬蹄上聞聞。
景深撐著下頜,懶拖拖笑:“既聞不到馬蹄想,不若聞聞自己腳丫,今人景深有一句‘踏花歸來豬蹄香’……”
不巧的是這話落到夏先生耳朵裡了,於是是日傍晚,景深又只有一碗兒面吃,而另外二人碗裡除了面還有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