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緗梅樹,便也想起了睿王妃,想起了睿王妃他想去的就更多了。
順手拾了塊適性石頭,打了個水漂,旋即視線落到袖擺上。良久眼眸微轉,瞥一眼夏意袖擺上的胖石榴,卻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夏意巴巴盯著那隻突然伸過來的手,指節勻稱修長漂亮得緊,於是妒羨且不解瞅問:“你要什麼?”
“你能也給我繡一個若榴果麼?”
……
冬陽底下並不湍急的河面上泛著粼粼波光,金光一直傾灑到看不見地方。
河畔老樹上的阿溟手上拿著一疊樹葉,將這場面暗記在心,錯磨著怎樣才能將書信寫到最好,如何將場景描摹得真切且情感飽滿。
“嗯?今兒怎麼先做上飯菜了?”午間散學後的夏先生還未進小廚房的門便聞著股香甜味兒。
結果哪兒是做了飯菜,不過只是清水煮了兩個芋頭,這時候兩個小家夥正拿擀麵杖攆著,早間從村民那兒買的菜都還好端端的擺在案上。
自作多情的夏先生兀自嘆慜,走近問:“你二人在弄什麼花樣?”
“我們在給大橘做晌飯啊。”
“噢?可否冒昧問下二位,大橘可是你二人常提的貓?”
語氣哀怨極了,夏意邊將案板上黏糊糊的芋頭往小舊碗裡盛,邊撒撒嬌:“爹爹可不許和一隻懷了身孕的貓兒計較!況且我已經將米蒸在鍋裡了。”
“誰欲同小丫頭計較了?”夏先生反問,邊去淘菜,見水缸快見底了便差使起景深去學堂後清溪邊擔兩桶水來。
看熱鬧的景深:“……”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挑水了,這段路雖不如家中有口井便當,倒也不算太遠,景深便任勞任怨地去了,緣著涓涓細流往上游去,一旁是山,一旁是溪岸與野樹,樹後邊才是一條偏窄的鄉間小路。
這條路便是往村盡頭土地廟去的,他還從未踏足過,好似阿溟說的湖也在那邊兒,改日得了空該去瞧瞧看,也不知這時節還有沒有魚……
“喵——”貓的嗓音有些沙啞,景深循聲看去,見矮草叢底下躲著一隻橘貓。
“大橘?”
不對……大橘可沒有這般瘦,只這倒是頭一次見到大橘以外的貓。
瘦橘貓跑來蹭了蹭景深的腿,景深也沒嫌棄它,結果不知怎的,瘦橘貓忽受驚似的又叫了一聲,腹中嚕嚕兩聲便躥走了。
摸不著頭腦的景深只好繼續盛水,待起身時無意間瞥見了什麼,頓了頓腳步才又往小溪對岸看了去。
疏林底下不知什麼時候立著一個人在,只見那人瘦骨嶙峋、面頰瘦顇,雙眼好似凹陷下去,正直直盯著對岸看。
素來膽肥的景深教他嚇得心跳快了許些……卻還是鎮定著擔上兩桶水轉身離開。
然而才走幾步便聽對岸那人叫了一聲小少年,景深只好住了步子,問他何事。
那人正欲說話時適巧吹了陣冷風來,惹得他掩唇猛咳兩聲,原本蒼白的臉上這才有點顏色。
“小少年,離貓遠些。”
景深聽完這話一滯,憶起跟前這人來——之前在阿全家門外見過的人便是他,那時也和他說別碰貓兒的話,只那日他瞧著好歹還有些血色,不似今日已瘦成了芽菜。
“嗯……”他搪塞著。
那人自吸了那口冷氣後始終咳著,許是見他應了便轉身回去了,背影清癯不見任何猥瑣姿態,更甚還頗有些氣度……
景深愈發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