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杪堂外的老樹下,一隻橘貓懶洋洋躺著,偶吹來陣風將它身上細細軟軟的毛吹開幾朵花,景深戳了戳熟睡的胖貓,登時消了一半氣悶。
聽見身後噠噠腳步聲轉過身去,總算候著夏意出來。
她徑直跑來景深邊上蹲下,揉了揉胖貓腦袋,卻聽景深在耳邊低低笑了聲。
“你笑什麼?”
景深湊近些,看著她半邊臉頰上竹枕落下的印子,又笑了笑:“沒什麼。”
夏意縮縮脖子,躲得遠些,口中呢喃一句。
他沒聽清,只又問她:“不是說富貴叔最是小氣嗎,又怎捨得給他家貓兒吃得這般胖?”
在若榴待了這麼些日子,當聽的傳言也都聽了來,譬如富貴叔,分明是富足人家,為人卻吝嗇至極,生將自己餓成了紙片人。再如村裡最潑辣的婦人,不是之前親身見識過的阿全娘,卻是小姑娘時常唸叨起的阿雙姐姐的娘親……
夏意聽了這問,反笑問他:“你看不出麼,它都是在外頭討東西吃的,再來就是去田裡捉耗子,總有它吃的。”
險些忘了貓本職的景深一時語塞,想起宮裡那隻貓大爺穗兒,再看看這只樹下吹涼風的胖貓,倒心疼起它來,收回手沒再打攪它睡覺,起身叫夏意:“罷了,回去罷。”
“嗯。”
哪知才走開幾步就聽身後“喵”的一聲,掉頭看時胖貓兒已不急不緩地跟了上來。
他不招惹它,它竟自己尋上門來。景深一隻腳伸去它肚子底下托住它輕搖了搖,笑著與夏意道:“要試試麼,好生舒服的,只沉了些。”
夏意心念微動,學著景深,不過伸到一半對上它幽怨眼神時就打住了,蹲下安撫它,聽得幾聲舒服的哼哼聲時才起來。
只這麼一安撫,它就黏上了夏意,一路上都跟著她,只好兩人一貓信步走,路上偶遇相熟之人,夏意都會拽著景深一道招呼人。
路過編竹篾的吳阿婆家時,她兩個兒子正在往騾車上盤竹筐、竹篾,她則搭著個小凳兒坐在籬笆前剝橘子吃。如今她也認得了景深,知曉他不是甚麼結實的大姑娘,而是個清雋少年,見著兩人後招去面前一人給了個橘子。
夏意看看手上的橘子,抿著笑擱回籃子裡:“多謝阿婆呀,我和景深分一個就好。”
吳阿婆笑得眼角盡是皺紋,又和小姑娘寒暄幾句,說話間她孫女兒阿夢跑來外頭幫她爹和二叔裝竹筐兒,不時紅著臉看眼景深。
景深再三撞上這目光,總算忍不住伸手去牽夏意衣擺,收著訊號的夏意只當是他聽得無趣,才與吳阿婆道了別領他走,心想他竟像比她小似的。
身後阿婆遙遙看著二人背影,憑著老人家的愛撮合人的心思,感嘆句瞧著登對的話,惹得阿夢也看了眼,爾後紅著臉蛋兒輕哼一聲,從筐裡取了個橘子回院裡去。
途徑吳百順家時,他家的雞正在外頭啄蟲子吃,三四隻個個都是雄赳赳的,小胖阿光與三兩個同齡孩兒在河邊生火玩兒。
夏意望著不遠處的那簇火光,覺得有些暖和,一時想烤些東西來吃。轉念想冬日在即,屆時火盆一張,芋魁地瓜什麼的都能烤,便越想越開心。
“是了……”景深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念想。
“嗯?”
“你不是教我畫畫兒給你麼,反正無趣,不若幫你畫些有趣的來。”
原是這事,夏意歡喜道來:“最近倒不用的,等過幾日省城裡送來衣料我就該隨芝婆婆繡戲服了!”
“戲服?你還會繡這繁複東西?”
看他新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我都繡了好些年繡帕佩囊的了,芝婆婆說今冬分我一身,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