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伊住進來的第四天,整個垃圾回收站陷入了無水無電的境遇,讓本就汙穢不堪的臨時住所變得更加難以忍受。好在這裡離港口不遠,水源不是問題。而電力...羅伊只能祈禱著,希望自己能在後面的廢品站裡找到些能發電的東西。
他揉了揉血跡乾涸的鼻子,一邊向拖車後面的廢墟里走去。
在羅伊的潛意識裡,對這片廢墟懷有恐懼。大概是因為那具身份未知,無人報警也無人認領的死屍。那個兇手現在還在外面胡作非為,也許,他還會回到這裡故地重遊...
羅伊握著幾根從廢墟里凸出的鋼筋管,借力爬到最高點,向四周眺望。
那些流浪狗還在,他們永遠都像活在桃花源的仙人們,無憂無慮。
廢墟各處散落著各種各樣的家電,有電腦、電視、冰箱、洗衣機、空調...還有木製傢俱、馬桶,遠處甚至還有幾輛報廢的公交車...其中有很多外表看起來完好無損,不過就是髒了一點。羅伊相信,如果它們通上電源一定還能正常使用。一陣翻翻找找,羅伊的雙手被裸露的釘子和鐵片刮破了手指,但值得慶幸的是,他在廢墟堆裡找到了他想要的——一個輪帶斷裂的家用型發電機。
羅伊心滿意足的拂去額角的汗水,一邊彎下身子把兩邊掩埋了發電機的廢品刨開。抱著發電機回去的路上,羅伊回想到他來到這兒的第一天,當時他老早的就看見拖車裡亮著昏暗的燈,走近才發現這個拖車被兩個黑人男孩佔領了。那兩個男孩萎縮在貝蒂的床上相互依偎,手裡捧著看起來連流浪狗都不願意吃的食物。
“你是誰?”
其中一個男孩站起來,將另一個男孩護在身後。他弓著後背,彷彿隨時準備跟羅伊幹一仗。
“這是我的地盤,誰他媽讓你們坐在這張床上的?”羅伊像一條兇狠的野狗,張開獠牙向對方發出地方所有權的警告。如果是以前身為警察的羅伊,他一定會好聲好氣的教育他們一下,而不會這麼粗暴。
“可是...我們已經在這裡很久了。從來都沒見過你。”
站起來的黑人小子似乎有點害怕,他的身體在搖晃,但身體還是在作勢抵抗。他身後的男孩病殃殃的站起來,依靠在他身上,兩個人像是如膠似漆的戀人,只因為對方性別的誤差,而引起家人的憤怒。或許是私奔,或許是被趕了出來,反正他們現在沒有後盾了,只能藉助自身薄弱的力量,去抵抗全世界毫不遮掩的惡意。
羅伊想起了自己,沒點能力根本生存不下去,因為所有人都是欺軟怕硬的。羅伊想給他們免費上一堂名為“人生”的課,他隨手抄起門框邊一根掉落的木棍,那木棍的前頭還有幾根生鏽的鐵釘。他用手裡的武器指著面前的這對戀人,連眼睛都沒抬一下,幾個單詞從牙縫裡擠出去,“滾。”
話音未落,站在前面的黑人小子直接衝上來朝羅伊的鼻子上打了一拳,然後趁著羅伊還沒有反應過來,搶了他手裡的“狼牙棒”後,便拉著身後柔弱的“男朋友”落荒而逃。
如果這兩個黑人小孩再惡毒一點,自己有可能就會死在這個破拖車裡了。
羅伊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傷害,他若無其事的站起來,捂著鮮血湧流的鼻子,一邊朝外面看了看,確定兩個小混蛋不會再回來了,然後用力的甩上車門,再將門上生鏽的鏈條鎖好。
雖然發生了太多的不愉快,但那天,他躺在那張小小的床上睡的格外安心。
接下來的幾天裡,羅伊每天都在認真的思考,算是一種自我救贖,他用盡各種方法讓自己清醒過來,至少混亂的思維和錯亂的記憶沒有繼續惡化下去。其他的時間,他會跟廢墟堆裡的流浪狗們好好談談心,訴述那些奇怪的夢境,無法分辨的記憶。他修好了發電機的輪帶,並且每天把發電當做健身。他每天都抽出一些時間打掃衛生,還意外的從冰箱底下翻出三本書,一本中英文對照的書,兩本英文書。書大概是貝蒂的,每一頁上都寫滿了筆記,羅伊猜測,這些書可能是貝蒂剛來英國用來學習英語的。
這天早晨,羅伊無意間又搜刮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五英鎊的紙幣,和一堆零零散散的便士,足夠他去飽餐一頓了。於是羅伊在離港口最近的流動餐車裡買了一塊麵包,勉強能應付一天的餐食。
在回去的路上,羅伊看到一輛漆成德國國旗顏色的麵包車,車上畫著看起來像朋克樂隊的簡筆肖像,大概是某個來自德國的樂隊到這裡來開演唱會了。他一直搞不懂那群拿著樂器不好好演奏,非要在臺上打架、長的人模人樣,卻非要把自己化成鬼的人,做出來的音樂哪裡好聽了。對羅伊來說,音樂就應該是莫扎特和舒伯特。
他訕訕的轉過身準備回去,卻突然想到了湯姆。
因為貝蒂失蹤案的緣故,他倆已經很久沒有坐在一起喝酒,談心了。而且之前在餐廳裡發生的不愉快,估計湯姆已經對羅伊失望了。羅伊站在驕陽下思考了好一會,思緒從迷茫變得堅定,他顛了顛手中的一把硬幣,還是決定給湯姆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