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猶如一條帶刺的項圈,緊緊扼住女孩的咽喉,把她馴服的就像一條被主人虐待的奄奄一息的寵物狗。
她的身體總是因為微小的響動而顫慄不止,即使在獨處的時候,她也習慣性的蜷縮成一團,試圖得到一些安全感。但她並不是刺蝟,蜷縮成一團沒有一點用處。
她的腳踝被子彈穿透,致使她的腳像是斷了似的。不過萬幸子彈沒有留在踝骨內,不然以威爾的性子,他一定會幫貝蒂截肢的。
這些天,貝蒂切實體會到了生物鏈中,底層生物的心情。
哪怕你小心翼翼的出來覓食,哪怕你吃的是植物,那些道貌岸然的食肉動物都會猛地把你攆翻在地,一口咬斷你的咽喉。他們還會在你瀕死的這段時間裡,好好地戲耍、玩弄你,讓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血被土地吸食,那種無能為力和絕望也無法賜予你咬舌自盡的力量,你只能慢慢的被吞食,麻木的看這世界最後一眼...
貝蒂就處在這個階段裡,她想死,卻根本死不了。想逃,卻連下樓的力氣都沒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窗簾裡,或是桌子下,永不停歇的跟威爾躲貓貓。等到威爾離開了,她就會跑到廚房裡吃點水果和蔬菜。
現在威爾不在這裡。
貝蒂抱著桌子腿,微微低身,烏黑的虹膜向上輕挑,瞥向左邊,瞥向右邊,警惕的環顧四周。她的心臟狂跳,幾乎就要衝破胸腔,兩手掌似貓爪般用指尖搭在桌子腿上,彷彿那是她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威爾不在這裡。
她從桌布下探出頭去,像一隻敏捷的小鹿,前掌向前傾斜,後掌向冰箱的方向蓄勢待發。
也許這一幕看起來很滑稽,但貝蒂的內心卻在上演一場瘋狂的躲避追殺案。萬一錯了一步,就會被拖進無底深淵,受盡萬般折磨。
她像動物似的趴著前行,溜到冰箱邊。這個冰箱放在房間左側,威爾開啟它的時候貝蒂看到過,裡面全部都是素菜和水果。貝蒂半跪在地上,她不敢站起來,只好伸出手臂,用力的向上夠最上層的一根胡蘿蔔。
她挺直了身板,繃直了腳踝,傷口疼的讓她瑟瑟發抖。終於,最修長的三根手指摸到了它,貝蒂用力的滑動它,那根凍的冰冷的胡蘿蔔掉落在了她的頭頂上,砸出不小的聲響。
連胡蘿蔔都在欺負這隻鹿!
貝蒂強忍著委屈的淚水,掀開長長的桌布,爬回到桌子下面。她把冰冷的胡蘿蔔放在兩腿間,試圖暖化它。一邊劫後餘生般的四處張望。
桌子腿與桌板的相切處,貝蒂在那裡藏了一把餐刀。那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銀質餐刀,但貝蒂把她磨得很鋒利,這就是她用來自保的爪牙。
女孩望著它微微出神,她腹中的孩子卻將她拉回到現實。
貝蒂也不知道自己懷孕多久了,在這個黑白顛倒的世界裡。她掀開裙子露出鼓鼓的肚皮,肚臍右邊,那裡很明顯的有一個小拳頭凸起的痕跡。
她面無表情的盯著那個小小的凸起,想象著裡面住著一個通身烏黑的惡魔,他會把她撕成兩半,吸乾母體裡的所有養分,再從這具乾屍裡爬出來。他會跟他的父親一起興風作浪,殘害數量龐大的無辜群體,再把他們擺成“藝術品”的模樣。或許他也會攤上一段戀情,帶著那個女孩或者男孩來見他的父親,當然,如果他或她進了這間房子,就有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或者,這個小惡魔根本活不到那時候...他會早早的夭折,他一定會早早的夭折...
貝蒂握著那把鋒利的餐刀,紙片般薄的刀尖頂立在肚臍之上。她只是稍微換了個握刀的姿勢,肚皮上便赫然出現一道醒目的紅色。女孩眼眉低垂,失落與絕望在黯淡的眸中穿梭。
“貝蒂。”
一個男人在輕輕呼喚她的名字。
他穿越荊棘與毒氣沼澤,冒著生命危險來到她身邊...
一個巨人似的男人,穿著老舊的、被汗浸溼的白色t恤衫,打扮邋遢,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