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天機閣漫長迴廊上掛著的燈籠閃閃爍爍,在風裡搖擺不停。從前殿回來後,我就一直坐在這廊下,靠著柱子,閉眼休息。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頭頂的燈籠很舒服,給人一種暖意,讓我昏昏欲睡。
靈族地處北源,氣候寒冷異常,我想好好珍惜一下這溫暖,此去一別,不知又是何年能回來。
夜晚的風實在舒服,帶有青荒城獨有的香氣,原本想好好計劃前往北源事宜的我恍惚中還是睡著了。
十日後,我打理好行囊,披上許久不用的練羽裳,就離開了青荒城。
練羽裳是天機閣弟子外出執行任務時穿的衣服,衣服雖是不起眼,相比於那些誇張流豔的服裝,確是多了幾分堅韌,在關鍵時刻能救人一命。每一個天機閣弟子的練羽裳都是不同的,自打我執行任務以來,我的練羽裳就一直是紅袂翻飛,未曾改變。
出了青荒城,按照師父的指示,我即刻去了洛城,在那裡會有靈族派來的人接應我。畢竟,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我得罪的人不在少數,靈族的人一直以來都不懂低調為何物,我可不想半路就被仇家給劫走了。
洛城與青荒城相差無幾,只是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天帝一脈的人,雖是平民,但是流露出的血脈氣息,已然十分遒勁,非青荒城內的人可比。
到了洛城,我隨意找了個歇息處,一轉眼就已過了兩日。
卻是一直沒見到靈族前來接應的人。
長夜寂寂,繁華的洛城街道亮起的燈光又慢慢熄滅。我躺在床上,無聊透頂,便隨便翻開隨身攜帶的物什,在燈下慢慢把玩。
突然間,目光一轉,我發現了奇怪的東西。
昏黃的燭火下,一個黑色的石頭靜靜地躺在我的手上,我記得,我出發時,並沒有帶上這號東西。我稍加催動力量,熟悉的靈力便從石頭的周圍不斷溢位。閃爍片刻之後,銀光初現,幻化為數列字,在燈下熠熠生輝。
阿凰,事出緊急,速去風靈沼。烏遠。
我久久地望著,直到字跡湮滅。
這是師父的急詔,是天機閣最高階別的命令。銀縷為傳,事為最先。
我走到窗邊,開啟窗戶,看外面月已中天,東北方向卻黑霧彌漫,似有邪物作祟。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狠下心,斂了身影,越過窗戶,向風靈沼而去。
風靈沼就位於洛城東北方向,不過數息時間,就到了。月色已被黑霧籠罩,我看不清下面的虛實,為了保險起見,我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從旁邊的山谷繞道而去。
在高低起伏的密林裡穿梭,我一步一步向風靈沼靠近。在經過一片紅樹林時,我停下了步子,閉上雙眼,默立了半晌。睜了眼,沒有停留,徑直朝沼澤走去。
越靠近沼澤,越有一種令人悸動的氣息傳來。我放緩了步伐,翻身掠到一棵參天古樹的頂端,下面景色頓時一覽無餘。
清冷的月光從黑霧間隙灑下來,下面的沼澤地上,赫然正在進行一場打鬥。
一個修長的身影,一條黑色巨蟒,在月色下互相糾纏不清,打得難舍難分。從身形判斷,這人應該是個男子,手持一柄散發著青光的長劍,而那巨蟒也是個不好惹的主,眼裡已然泛了兇冷的紅光。
這人我斷然是不認識的,更不要說那條巨蟒了。難不成師父認識這男的,知道這男的有難,想讓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我仔細看了一下下面的打鬥情況,不對,照這個趨勢下去,那男子贏是遲早的事。如此看來,可能是師父多慮了。
我倚在樹上,觀望了一會兒,見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一直看著樹下的打鬥又覺得無聊,便準備離開。正待起身,忽然感到腳下一陣不穩,震動中這顆大樹似有傾倒的趨勢。我大驚,迅速飛身落地,饒是如此,卻也還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下一瞬間,這顆古樹就被連根拔起,落在數百米開外,一剎那塵土飛揚。
我狼狽不堪地爬起來,今日真的是倒黴了,只當個看客都惹出這些事端。抬起頭正好對上那男子詫異的眼神,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小心!”
那男子發出驚呼。
危險的感覺瞬間從後面席捲而來,我憑直覺迅速側身向後,一條碩大無比的巨蟒尾巴從天砸下,我剛才站的地方已然砸出一個大坑。
我目瞪口呆的望著面前,這要是砸在我的身上,我估計就是一團亂泥了。我抬頭看著月光下的巨蟒,忽然就明白了那男子的詫異從何而來了。
只見朦朧的月色裡,不再是一條巨蟒,而是兩條,吐著猩紅的蛇信,大概是之前打鬥的動靜驚擾了另一條巨蟒。在其身後,各種卷石落木紛紛而下。
暗罵一聲,我不得已叫醒體內塵封已久的流凰劍,剎那間金黃色的劍氣自體內溢位,落在其範圍中的卷石落木瞬間全部化為飛灰,光輝湮滅後我緩身落在那男子旁邊。
“沒看出來,你還有兩手嘛!”那男子興奮地跑過來說道。
我抬頭,這才仔細看清了男子的相貌。那男子生的還是極好看的,眼眸清澈,輪廓清晰,頭發束起了一半,青絲飛揚,顯得甚是張狂。與那嶽冕不同,這男子一眉一眼之間都流露出玩世不恭,雖然鼻青臉腫,臉上到處都是血汙,卻還是樂呵樂呵的。
“今晚你可惹了大麻煩,還是想一下怎麼脫身吧。”
我轉了頭,好心建議。
那男子還沒開口,清冷的月光倏忽不見了,四下裡忽然就暗了下來。
“不好!”我們倆異口同聲。黑霧又一次湧上來了,兩條發怒的巨蟒眼如鮮血,蛇的視力不會受天黑的影響,但我們就不同了。在睜眼黑的情況下與兩條嗅覺極其靈敏的巨蟒對抗無疑是找死。
我可不想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