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錫儒愣了好一會兒,似乎不太明白穆梔想表達的是什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又咽了回去。
他轉過頭,就這樣看著穆梔。
夜色正濃,路燈的光打下來,額前的碎發打下斑駁,穆梔看不清他的眼神。
宋錫儒又面無表情,穆梔抿唇琢磨了一會兒也不明白他到底明不明白。
沉默兩秒後,想了想,又才說到:“我這麼說吧。”
“本來呢,不管怎麼說,這是你的私事,我不該插嘴的。但我看到施君玉被甩那一耳刮子後,又忍不住了。”
“是,施家可能只是想借著施君玉攀上宋家的關系,他們並不關心施君玉到底喜不喜歡你,你到底喜不喜歡她。只要跟宋家建立聯姻關系就行。畢竟不管是宋家有了施家的支援,還是施家有了宋家做靠山,對你們兩家來說都是有益而無害的。”
聞言,宋錫儒的眸色閃了閃,不著聲色地坐直了身體,嗓音有些幹,夾著詫異,“你……是想勸我同意?”
“可是……”宋錫儒抿了抿唇,潤濕嘴唇,燈光下像是浮著一層薄霜。“且不說,你們穆家跟施家勢如水火的關系,你怎麼會幫著施家來勸我?還有你……”你就那麼希望我跟施君玉在一起麼?
猶豫了許久,宋錫儒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還有我什麼?”穆梔蹙眉問。
宋錫儒看著她一臉懵的神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心下嘆氣,搖了搖頭,說:“沒什麼。”
見宋錫儒搖頭,穆梔也沒有多想,就接著他方才的疑惑,“我是看不慣施家的做派,不管是施君良,還是他爹,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施君玉是無辜的,她出生的時候,上天也沒有給她選擇權。攤上這樣的家庭,她也沒有辦法不是嗎?”
“你同情她?”宋錫儒也拿不準穆梔到底什麼想法,試探性地問。
宋錫儒身體微微往後靠了靠,燈光灑下落在他俊逸的臉龐,穆梔看清他的眼神,單手抵在車窗撐著頭,有些無奈地揉了揉額頭,失笑,“你放心,我不是聖母,想要普度眾生,造福萬民。”
“我承認,對施君玉我是有同情的點在,但並不代表我可以因為施君玉而對施家改觀。倘若今天是施君良,別說被甩個耳刮子,就是被崩了一槍,我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穆梔“嘖”了一聲,輕輕地一聲嘆息。
“只是吧,就像我說的,施君玉是無辜的。向來施家都重男輕女,施君玉又是姨太太生的,打小就過得不好。”
“我和她沒什麼交集,小的時候嘛,嫉惡如仇,她有那樣一個爹和哥哥,我恨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對她有多少好臉色。”穆梔別開臉,視線不知道落在夜色中的某處,眸色有些迷離,像是陷入了很深的回憶。
“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有回我受風發熱了,在學堂昏昏沉沉的。你也知道,我上學堂那會兒囂張得不行,也沒多少人愛跟我呆一塊兒。我又老搗亂,所以被先生罰坐靠窗的牆角。”
說到這裡,穆梔面上微微露出尷尬之色,“恰逢窗戶紙不知道被水捅破,冷風呼呼地往我衣領子裡灌,我懂得哆哆嗦嗦。整個學堂,就施君玉把她襖子給我了。”
“你能想象嗎?”穆梔突然轉過頭看向宋錫儒,眼底有些微的濕潤,“大雪的冷天,她的襖子,雖然外面的料子是還不錯的,但襖裡縫的都不是棉花,全都是破布塞夾層裡的。”
“說實話,她給我的襖子,還不如不給,一點都不暖和。”穆梔說到這裡,又低低地笑了兩聲,“後來,下學後,我把衣服還給她,因著討厭施家,連聲謝謝都沒有說。可是也很奇怪,我卻記著那件事這麼久!”
穆梔失笑搖了搖頭,像是在嘲笑自己傻,又像是在想起了什麼記憶中的美好。
宋錫儒看著她的側臉,光與影的交織下,柔和而唯美。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不管是安靜的美,還是張揚的美,都足以讓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