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小單立刻將目光移開,佯裝什麼都沒有發現。
她知道,高冷在這肯定有秘密,既然他不想說的秘密,那就不要問。不想說的秘密被人窺視到的感覺,不舒服,小單對那種感覺深有體會。
高冷知道小單詫異,他本能地脫口而出的家鄉話讓他自己也吃了一驚,看了小單一眼,卻見小單跟沒聽到一樣,繼續拿起手機到處拍風景。
一絲笑容在高冷的臉上彌漫開來,帶小單來是帶對了,她永遠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問,什麼時候不要問。不需要高冷說半句,她就知道。
將車停到一旁,高冷和簡小單下了車。
漂流在外許久的遊子歸家,聽到家鄉話,聞到家鄉的氣息,吃到家鄉的菜,都會感慨一番,而高冷是一個已故人的身份回鄉,這種感覺更加。
他明明是高家村的人,卻只能說自己是帝都人。
明明是家鄉人,卻以外鄉人的身份返了鄉。
高冷很羨慕老吊的錦繡返鄉,他也很想像老吊一樣,讓家裡人迎接他,讓家裡人因為他而有面子,讓街坊鄰居都說小高這伢子真有出息,真給老高家的長臉。
只是這樣的感覺不可能有了,他不可能跟家裡人說他重生了,他再有錢,哪怕給了家裡人一堆錢,他們拿了他的錢會感激他,但是不會因為他現在事業騰飛而發自內心地感覺到自豪了。
只有高家人的騰飛,才會帶給家族人的榮耀,才是光耀門楣。此時的高冷不再是他們高家人。
高冷已經死了,在兩年前出了車禍撞死了,現在埋在後山。
如今,高冷再輝煌騰達,在家族人的眼裡,頂多是一個有大善心的同姓人。
他只能站在小單身份的背後,看看能為家裡人做點什麼。
“現在生活越來越好了,農村裡都到處蓋著樓房。”小單說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竹子的香氣,真舒服。”
的確,現在農村到處蓋著樓房,只是家裡有錢一點的會裝修好,家裡沒錢的,裡面沒裝修,等到家裡兒子結婚討媳婦,根據經濟情況裝修一下。
高冷走的時候,家裡大伯,二伯和叔叔的房子裡面都還沒有裝修,堂兄堂弟也都還沒結婚。
“現在這種紅磚房很少了。”簡小單指著高冷曾經的家,說道。
比起周圍的二層小樓,高冷家是最窮的,紅磚的一層小房破破爛爛的,在他離開後更甚。
家裡父母本份也勤勞,如今這年頭,只要你努力做事,日子總會好的,可前提條件是你身體好。可惜,高冷父母身體一直不好,能把田裡一畝地種了都累得夠嗆,更別說出去打工了。全家就指望著高冷了。
如今,全家人都死了,這小紅磚房門鎖著。
高冷走到房間前面,二伯和叔叔家的房間也關著,估計忙活去了,只有大伯家大門敞開著,裡面坐著個不認識的女人抱著孩子,瞅了高冷一眼。
兩年沒回這裡了,高冷竟然覺得有些陌生,尤其是這個陌生的女人坐在大伯家的時候,他記憶裡從來沒見過這女人。
他想過無數次返鄉的場景,想過門口站著那麼多的親戚,他不能認,只能偷偷地看著,想過在家門口徘徊,看著昔日自己玩過的田埂,逗過的狗。
唯獨沒有想過的是,站在大伯家的門口,不認識他家裡的人。
不過是兩年,似乎一切都變了。
“堂客,打點擂茶喝。”突然,大伯房間裡傳來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讓高冷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這是堂哥的聲音。
“大嫂,原來這是大嫂,堂哥結婚了,難怪我不認識這個女人。”高冷心想。
堂客,在湖南是老婆的意思。湖南女人地位比起其他地方來說,還是比較高的,“堂客”是“堂屋裡的客”,而堂屋是供祖先牌位的地方,是最神聖的地方,在古時候也是家裡議事做決定的地方。
“堂”的意思是夫家不把娶進來的老婆當外人,直接就請到堂屋來,可因為畢竟是外姓,不共祖先,於是加了一個“客”的稱號,叫“堂客”。
“哎,找誰啊?”一個體態發胖的男人走了出來看到門口有人,於是朗聲問道。
說著,他的目光在高冷開過來的車上停留了一下,這是湖南分社提供的車,也算不得多好的車,奧迪a8,在農村來說也是豪車了,於是,他立刻抽出一根煙遞給高冷,很客氣地問道:“這位老闆,找誰啊?”
高家人,在村子裡都說是很會做人的家族,堂哥雖然沒讀書,可是人十分圓滑,看到高冷的車就知道這是個有錢的,估計是別人家的親戚,連忙裝根煙。
堂哥比以前要胖了,高冷心中一陣感慨,伸出手拿過煙,就這麼面對面的距離,堂哥絲毫不知道眼前的這個老闆就是自己的去世了兩年的表弟。
他當然不會知道,此時的高冷和以前的高冷模樣截然不同。
現在這副皮囊,帥得很。
“我……”一向嘴皮子順溜的高冷,突然卡了殼,他胡亂指了指用普通話說道:“我轉轉,我以前親戚住這。”
“哦……”堂哥拖長了聲音也改成了普通話:“你親戚叫什麼?這裡我都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