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已快近中秋,天然居的招牌菜清蒸江魚已經過了最好吃的時節,倒是清水湖蟹已經開始捕撈。點了兩籠清蒸湖蟹,一些時令小菜,又要了一壺黃酒並一碟詔安果梅幹,陸清寧笑著囑咐那夥計:「莫忘了點上紅泥小爐拎來。」
陸婷姝挑眉微笑,不曾想到這個侄女還如此會吃;陸清寧笑著給她解釋:「都是從祖父那些書裡看來的。」
酒足飯飽之後,回陸家不過是半盞茶的工夫,馬車才一進陸家大門,姑侄兩個已經同時覺察出了不對勁——若在往常,雖說當值的下人是無法歇晌的,卻也從不曾這般冷清,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這是出了什麼事?」陸婷姝下了車,便追問起來。
轎廳的管事娘子忐忑屈膝回道:「回姑奶奶,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老太爺半個時辰前匆匆從外面回來,臉色黑得……黑得像鍋底。」
陸婷姝便低聲問陸清寧:「要不咱們先不回後面去,去老太爺的院子瞧一眼?就算老太爺不見咱們,不是還有孫姨奶奶麼。」
待到了老太爺的院子前,孫姨奶奶聞聲迎了出來,眼睛分明紅腫得厲害、卻極力掩飾,只是目光對上陸清寧後,便有種說不清的神情,也不知是憐憫,還是痛惜,對陸婷姝要見老太爺的要求,也是一力阻攔:「老太爺說了,誰也不見,姑奶奶和三姑娘還是先回吧。」
「若姨奶奶實在不好說,我們就不問了……」陸清寧極力壓抑住心頭不好的預感,「學裡今日休沐,六少爺若是來尋老太爺,姨奶奶也記得勸他一勸,叫他先回去,莫打攪了老太爺。」
卻見孫姨奶奶的淚珠子瞬間便斷了線……
陸清寧一把攥住孫姨奶奶的手,鐵鉗一般的力度痛得孫姨奶奶幾欲痛呼,卻依然強忍;陸清寧情知不好,立刻低聲發問:「姨奶奶我求您,就跟我說一句,只說一句,是不是六少爺出事了?」
陸文淵來往老太爺的書房,並不比去後院千疊園的時間少;孫姨奶奶又不被允許有子嗣,大半的心思都傾注在陸文淵身上,為他哭的雙目紅腫也是極可能。
孫姨奶奶知道自己的樣子肯定瞞不過三姑娘去,忍痛點了點頭,眼淚卻已經打濕了衣襟:「六少爺昨日便與族學裡的幾位少爺約好了,今日大清早便出了門,說是要去法源寺……」
陸清寧皺眉。昨晚在千疊園見到陸文淵,他怎麼不曾對她和太太提起這事兒?
就聽孫姨奶奶繼續泣道:「誰知一個時辰前那幾位少爺都跑回來了,跟老太爺說、說六少爺丟了,請老太爺迅速派人去法源寺附近尋人去。」
「怎麼丟的,在哪裡丟的?」陸清寧咬牙問道。
小六兒丟了,她能不著急麼,可她必須問清楚了,才能尋思自己下一步做什麼。
「說是六少爺不愛與他們一起聽方丈講經,獨自一人跟著個小沙彌去了藏經閣,等他們去藏經閣找人去,那邊卻說、卻說藏經閣根本不許外人隨意出入,六少爺根本沒去過……」孫姨奶奶泣不成聲,勉強學說了整個經過。
「你說老太爺誰也不見,是老太爺叫你瞞著後院,怕我們太太知曉了……還是他老人家其實並不在房裡?」陸清寧厲聲問道。
若是老太爺並不在房裡,而是去帶著人尋找陸文淵去了,她還能理解;若是老太爺真的窩在房裡誰也不見,眼下又見不到各位管事出入領命。她可就奇怪了——老太爺不是最愛陸文淵的麼,難道只是說說罷了,實則卻這麼眼睜睜的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