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告訴你,別給我講什麼子嗣為重的混賬話,我不管什麼子嗣不子嗣的,我要我媳婦!」
「你聽懂了沒有?我告訴你,我要我媳婦!」
陸清寧在産房裡,將他的怒吼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失笑。這家夥,馬上就要當爹了,竟然還這麼魯莽!他這話是說給明郡王妃聽的吧?她哪裡有什麼危險,她只不過是不想喊沒了力氣罷了……
正想高聲告訴他一句,她沒事,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劇痛朝她襲來,痛得她立刻雙眼發黑幾近眩暈。
她強忍住所有的不適,咬緊牙關用著力,也不知過了究竟有多久,突然便覺得腹部一空,隨即就聽見了一個響亮的啼哭聲在她耳邊迴旋起來,白鶴鳴的驚喜也在外頭如雷霆般響起:「生了,生了!」
孩子的啼哭,加上夫君的欣喜呼喊彙集在一處,那似乎是這世上最美妙的樂章了。只是可惜了,這音樂有些催眠呢……陸清寧微微笑著,輕輕合上了疲憊的雙眼……
而她一直想要追求的所謂榮華,也不過是這樣了吧?
「我不管什麼子嗣不子嗣的,我要我媳婦!我要我媳婦!」
番外篇一
【番外篇一:陸文淵之我回來了】
那一年,我尚未滿七歲。姐姐失足落進後宅的荷塘,等到她被撈上來,屍身已經腫脹得嚇人……娘親當時便暈厥過去,身下,還緩緩流出一灘血。
她們跟我說,娘親從此只有我一個孩子了。娘親流的那一灘血,是我尚未成型的兄弟姐妹。
娘親從那時開始,便纏綿病榻,人日漸瘦得不行;我每天都去千疊園瞧她,陪她說話兒,她卻一直怏怏的,連床榻都不愛下。
那一年,我快要滿九歲了。我跟著族學裡的孩子們去寺廟裡玩耍,被一個小沙彌領到了藏經閣,我只喝了一盞茶,便人事不省。
等我再一次睜開眼時,是被疼醒的。腿好疼。我的右腿斷了……
祖父贖我,花了整整十萬兩雪花銀。十萬兩銀子對陸家來說倒不算什麼,可我的腿卻治不好了,因為……它短了一截。
我從此便有了個長短腿的外號,就連家中小廝見到我,也是一臉的不恭與嘲諷。
娘親的身子骨兒,愈發不好了,而老爺彷彿不在乎這些,一個接一個的往後院兒抬人,我給他數了數,他已經有了六房姨娘,六個通房,他這是要討六六大順的口彩麼。
那一年,我九歲了。二舅父和四表哥又一次跟著船隊出海了,可等船隊快要到西洋的時候,他們遇上了紅毛鬼子的海盜船。
紅毛鬼子手裡有火槍,朝廷派出去做護衛的戰艦上,卻只有大刀長矛。
打不過便跑吧!船隊卻像無頭蒼蠅一樣,跑著跑著便一頭紮進了一個風暴裡,風暴停歇之後,海面上既平靜又幹淨……
我孃的身子本就糟透了。聽說了這個噩耗之後,哇的一聲便吐出了許多黑血塊,三天後,終於撒手西去。
從那以後,我便成了一個沒有娘親、沒有親兄弟姐妹的孩子。好在二嬸娘和三嬸娘怕我受委屈,常常差人給我送衣食,姑母心疼我,還曾經想要將我收到她的膝下……
我不能同意。我若是同意了,我的娘親就不是謝氏嘉熙了,就是陸婷姝了。
姑母抱著我大哭一場。說她尊重我的抉擇。從那時候起,姑母就處處護著我。一旦有人欺負我,姑母就像一頭發狂的母獅,去找那人算賬。
多虧有幾位嬸娘照顧,有姑母愛護,我的日子好過多了。祖父也總叫他書房裡的丫頭喜墨來給我送書。送吃的,我腿不好。大多時候足不出戶,我便從喜墨送來的各種書裡尋找樂趣。
可是這種看似平靜的日子,也沒有陪伴我多少年……
那一年,我十三歲。老爺娶了繼室,是許州一戶姓任的中等人家的老姑娘,那一年二十二歲。
任氏進了門,老爺便叫我喚她母親。我倔強的扭頭,死不答應,立刻捱了老爺兩個極響亮的大耳光;任氏很善良,她抱著老爺的胳膊哭,說不叫母親便不叫。怎麼能打孩子呢……
我從那一天起,覺得她還不錯。
至少。她比老爺的那些姨娘強些,那些姨娘背後都叫我瘸子……她背後說起我來,也是說,我們六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