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柔猛地站起身。
<101nove.實驗所的代表來了電話,和生研院這邊一直負責聯系的翻譯交流了幾句。小廣面有難色地過來通知大家車到了,就候在機場外,希望能盡早過去。
德國人素來以嚴謹出名,時間觀念很重,晚上八點還安排了簡單的歡迎會,這會兒已經是當地時間19:30分,再不上車可能就會遲到。
畢竟代表了整個學校,團隊成果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人而荒廢。
可出了事的畢竟是愛徒,李莫溪素來冷靜淡漠的面容也閃過掙紮,欲言又止。
“老師,對不起。”許柔把隨身的書包交給導師,深深鞠了個躬,哽咽道:“裡頭有這次彙報的資料和電腦,抱歉,這次要辜負您的期望了。”
心心念唸的機會徹底泯滅,興許這次還賠上了自己的未來,然而男友至今生死未蔔,她自問不能鐵石心腸到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所以這一次在前途和他之間,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
李莫溪神色複雜地盯著她,良久才道:“手機保持暢通,我要隨時隨地能找到你。”
“一定。”許柔鄭重點頭。
“研討會在明早九點,若是你……”她搖搖頭,沒往下說,又拍拍她的肩:“興許吉人自有天相。”
“我覺得也是。”她擠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上前擁抱了下導師。
“李教授,我們上車吧。”小廣過來又催促了遍。
李莫溪只得走了,出機場大門前不放心地回過頭,少女已經腳步匆忙地在自動扶梯上疾跑,動作急切又狼狽,哪裡還有半分平日裡的狡黠灑脫。她在心底無聲地嘆氣,再一次感嘆命運的不公。
許柔到了貴賓室,機場效率很高,裡頭的軟座沙發被挪開,佈置成了新聞發布會的模樣,座椅方方正正,從前外後十二排,幾乎被坐滿,周圍還有一大群蜂擁而至趕到的媒體,閃光燈頻繁亮起,晃得人眼睛不舒服。
她坐到最角落處,身邊是位白發蒼蒼的外國老太太,捏著胸前的十字架不斷親吻,閉著眼睛像是在禱告。前排還有位三四歲的小女孩,沒有意識到母親的悲傷,兀自咯咯笑著吮手指。
她看得一陣心酸,若是舉頭三尺真有神明,可否保佑aa1221航班平安無事?
美航駐機場的發言人很快趕到,露面的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無數的質問和疑惑劈頭蓋臉湧去,他苦笑著開口:“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很抱歉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同大家見面,我是約翰·克洛維,本次……”
他還在自我介紹,就被下面的人打斷了。
“別說廢話,告訴我們飛機目前的狀況!”
“我兒子現在哪裡?”
“你們有沒有展開搜救?”
許柔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的心跳很快,這些問題恰恰也是她萬分關切的。
她聽著那位發言人非常官方地解釋了一通航班從雷達上消失,並不能代表失事,先前半段的飛行軌跡以及機場同管制的交流也很正常雲雲,這種半帶安慰性質的話並沒有什麼意義,對方一直在迴避事實。
現代民航二次雷達技術先進,要是憑空消失大多是兩種可能,要麼是人為關閉了應答機,要麼……就是墜毀,
無論哪種都不會帶來什麼好結果。
許柔的心一點點沉到了谷底,如今撓心撓肺只想知道他到底在不在飛機上,抓過話筒道:“請給我們一份具體登機的乘客名單。”
周遭眾人很快呼應,誰都心懷僥幸,渴望奇跡。
那位麥克先生一愣,同助手耳語片刻,後者快步離去,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個電子裝置。
“你們需要我一位一位念出來嗎?”他神情凝重。
這等同於死亡的宣告。
沒有人說話,就連許柔都失了勇氣,她害怕聽到荊唸的名字,他還那麼年輕,才29歲,他們交往也僅僅兩個月,甚至連紀念日都未曾有過。
不甘和痛苦侵襲全身,她捂著嘴嗚咽,像受了重傷的小獸,殘喘茍活在獵人的陷阱裡,動彈不得。
名單最終還是公佈了,媒體被清場請了出去,牆上投影著這份221人的黑色名單。
悲愴而絕望的哭喊聲一瞬間充斥著這間屋子,這一刻,猶如置身地獄。
許柔一直沒敢抬頭,她看到隔壁白人老太太的十字架項鏈一把被其扯斷,狠狠丟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