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你的主意,我已告知他,你確定就憑這,能使那雁狄病上加病?”
炎獄寰盯著眼前面容姣好的沉默畫師,他手中捧著的,正是要獻給他的六皇子騎射圖。
“六王爺是您惦記的人,而皇后娘娘與那位王妃娘娘,亦是皇上惦記之人......應該說,是痛失之人。”
宣皖性子極為寡淡,不料對這宮闈逸事倒是一清二楚,倒是引起了炎獄寰好奇的心思,他挑眉接過那幅塵封已久的舊畫,畫中的兒郎約莫始齔年歲,卻是騎在一匹棗馬之上神采奕奕,宣皖畫工精巧,連那雙琉璃般透亮的眼瞳皆畫得傳神如真。
炎獄寰見了滿意,便幽幽問道:“你教我這樣的法子,對付你的主子,可見你們之間,倒也是積怨頗深啊……這些事情,你個畫師,是如何知曉的?”
“臣年少不遇......之時,也有過痛失之人。”
那說話時的眼神淡漠疏離,想必已是陳年舊事,卻終得報仇之機的緣故,有的不是大快淋漓之酣暢,存著的,只是悵然傷懷。
“......是因為皇帝搶了你長姐?”
炎獄寰一怔,這樣無悲無喜之人,竟也有過一段塵事悲歡,倒是出他所料。
“長姐與我早已各自安好,自然不是因為她的緣故……那故去的皇后娘娘,原是民間女子,一朝入宮,便與臣再難相見……”
“所以你才入宮當了畫師?原來如此......不過要我說,那皇后也絕非純良之人,早已不是你仰慕的模樣,何必還要苦苦不放......不過你我倒是投緣,雁猗與那皇后眉眼相近,看來你我喜歡的,是同一款人!”炎獄寰從來都是爽快的性子,收下畫後立即快速旋至宣皖身旁,一隻媚骨長手直接搭於宣皖肩膀之上,撇下事情與他攀談起來。
“皇后娘娘是天家之人,如今梓宮安寧,遺子康健,臣已知足......只是皇后娘娘之死,不得不報,今日也是多謝公子相助,能讓皇上知曉真相,處置作惡之人。”宣皖對著炎獄寰作揖拜謝道,炎獄寰也是隨即拍著他的肩膀,口中誠懇道:“誒,宣兄與我如此有緣,即喜歡同一類人,又憎惡同一個人,哪裡需要這些虛的感謝之辭,只是宣兄正值大好年華,到底別為了一個故人,孤寂在了這深宮之中。”
炎獄寰走時便是一團火焰顯現,宣皖見了那火光只是痴然,手邊的宣紙被他拂袖一揚,張張輕盈似羽翎般朝著那未息之火便是飛去,紙邊驟然被妖火燃成了東方日出之時澄澄耀眼的炎上之態,紙落木作之板,無油也因其妖火覆蓋之故,燎燒起了整個畫室,不待閉眼,便已將畫殿燃燒至墨狀粉末,混合其中痴人的白瑩骨灰,逐漸消散在空蕩的天空之下。
“糟了!畫師讓咱們都出來了,說有要事要議,怎麼連人帶殿都消失不見了!”
原本立於殿外談笑的侍女們撞見了眼前之景,立即你一嘴我一句喧譁起來,一個機靈點的侍女喊道:“是妖!是妖將畫師殺害了!”
“妖?莫非是......神後......”
“都在說些什麼不著邊際的話!仔細這危言被皇上聽了去!”知音不知何時已來到原本的如意館外,聽到眼前侍女的議論忙厲聲呵斥道,對著那說出“妖”字的侍女便是兩下掌摑,所有人才停了言語,忙跪了一地請求她饒恕。
“......娘娘既然是畫師長姐,就應去如實稟告皇上!畫師去的如此蹊蹺......”
知音瞪了那依舊頂撞的侍女一眼,不由分說便打斷了她的話:“蹊蹺?你既然知道本宮是畫師長姐,就應該知道本宮比你要更為了解畫師為人,況且,哪裡由得你在這裡嚼神後孃孃的舌根子?他們二人素無往來,又何來殺害之理?”
“但的確是有妖......”
“本宮罰你至庭獄領二十大板,其餘人,如若讓本宮知曉了另有他人誣陷神後孃娘殺人,就不止二十板子這樣簡單了,都聽清楚了麼?”
知音的話一出,再無一人多嘴,畢竟都清楚這位是畫師的長姐,也是如今養育著嫡皇子最受恩寵的娘娘,吩咐的事情,也只能照做。
“本宮......又何嘗不傷心呢?”
知音緩了半晌,只得出神地朝那片空蕩乾淨的地面呆望著,內心酸楚,眼眶卻乾澀得沒有淚水溢位,她怎麼可能不傷心呢?
“本宮的傻弟弟......從未愛惜過本宮與家人,也未愛惜過他自己......一意孤行,飛蛾撲火,皆是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
她走了,他也不會獨留。
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
雙花脈脈嬌相向,只是舊家兒女。
天已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