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殿陰冷,這才秋日,侍女空青便自內務府領了銀碳於每處牆角燒著,好去除殿內所住之不適。
木秋萌端坐於內閣青銅桌案前,興致盎然瞧著她提著火鉗子戳碎爐內的炭塊,“空青!把她們都喚來吧,我有東西給你們。”
“誒,主兒,奴這就去喚。”
空青聽罷忙放了火鉗子,欠身一禮後便去將其它五名侍女聚在了木秋萌面前。木秋萌看著站成一排的年輕女郎,便親手將準備好的宮裝發放至了每個人手中,她微微含了抱歉之意解釋道:“你們都是皇上選來太虛殿服侍的人,穿著那灰袍倒像是道姑模樣,這進進出出殿門的,沒得讓旁人覺著服侍神後便是沒前途的苦差事……我便為你們準備了色彩鮮豔的宮裝,都是年輕貌美的女郎,誰願意穿成灰撲撲的模樣呢?”
侍女們一一撫摸著手中上好的宮裝緞面,青鹽十分識貨,立即驚歎道:“奴見知音娘娘穿過,這是上好的真絲緞面,既不悶人又防風的,奴居然有生以來能穿上這樣好料子的衣服!真是值了!”
空青機靈,連忙用肘子輕碰了她一下,青鹽這才回過神來,六名侍女一齊喜笑顏開地向木秋萌道謝著,木秋萌見她們笑顏如畫的明媚姿色,也油然自覺心情舒暢,便好奇打聽道:“知音娘娘如何了?我與她也是多日不見了,倒是十分掛念。”
“回主兒,娘娘與緒淑妃娘娘同住儀春宮,那兒可是如今後宮之中最得寵的宮殿了,不過緒淑妃娘娘是因家中顯赫方才得晉升,知音娘娘卻是因為姿色與聰慧真真得了皇上寵愛......奴昨日去內務府時,才聽聞,皇上要將新出生的嫡皇子交給知音娘娘撫養呢!”青鹽看上去是個伶牙俐嘴的丫頭,果真對木秋萌是知無不言。
木秋萌面色來不及和緩,只能不上不下地掛在臉上,嘴角猛然抽搐卻也只是擠出來一邊腮幫子,抓起桌案上的茶盞便往嘴中送,卻白白撲了個空,吃了一嘴茶葉,“噗!”
“主兒!奴辦事不周!立即給主兒添水!”青鹽接了茶盞便連忙謝罪,木秋萌只是揮揮手錶示無妨,便雙手打直了擱在桌案上默默扣起手指頭來。
張靈柚想辦法把知音留在了雁狄身邊,大概也是為了能在宮中能有個內部照應的人,知音的模樣既是能當初選上遠去勿吉和親的,便也是男子見了都心儀的,能被張靈柚看上做事的,也是頭腦機靈的,以往世安宮服侍她的時候,也數知音最是貼心。
這樣的女郎入了雁狄的後宮,能憑著自己本事晉升至與朝中權臣之女平起平坐的地位上,到底是不容小覷。
她能過得好,她該是為她高興的。
雁狄身邊,什麼樣的女人都有了,而她所進的只有這太虛殿,而非從前的世安宮了。
“主兒,太常卿送來了明日要穿的吉服,主兒要不要試試?”青鹽添了茶水送至木秋萌跟前,輕聲詢問她的意願,木秋萌看著青芝手中所捧著的吉服,只好起身出殿去行禮致謝,所見之人卻記得她,禮畢後便與她攀談起來:“神後孃娘!奴與您曾有一面之緣,娘娘可曾記得?”
木秋萌聽罷試著打量那位來送吉服的太常卿,“大人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那日......是在上陽院!大人送錯了禮服,臉色蒼白得很,今日再見,倒是神采奕奕!”
太常卿連忙拱手慚愧道:“奴自知當時惹怒瞭如今的王妃,倒是一直銘記神後孃孃的體恤,肯耐心等待奴說完話,真正是待奴尊重至極!今日能給神後孃娘將吉服送至手中,奴是榮幸至極了。”
“大人既然說到尊重,也應該知道身為九卿之首,卻自稱奴,想必定是被當初天師打壓得厲害,如今天師一職已然不復存在,大人也該自矜以臣自稱了,來日方長,大人與我也算投緣,自然互相扶持。”木秋萌見罷自然地拱手回禮道,倒是讓太常卿愈發慌張起來,一旁的侍女們瞧著,倒是捂口嘻嘻笑起來。
“是......是是是,娘娘所言極是,微臣自當竭力幫襯娘娘,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空青,送送大人。”
木秋萌斜睨了一眼一旁笑作一團的侍女們,直接吩咐道。
空青走後,木秋萌便開始秋後算賬起來,微微擼起了袖子對著她們謔道:“有什麼可笑的?見太常卿大人窘迫就能那樣在人前嘲笑了不成?”
青鹽膽大些,突然直白道:“什麼呀!咱們是笑神後孃娘您呀!哪有主子給臣子做拱手禮的道理!您都把太常卿大人不知所措成什麼模樣啦!”
青芝見木秋萌不曾真正生氣,便扶在青鹽身上接著打趣道:“要咱們做奴婢的說呀……神後孃娘如今受萬眾景仰,人前真得別那樣親民慣啦!”
木秋萌這才知曉原來大家都是在笑話她,立刻紅了臉,撅起嘴便將擱盤之上的吉服一把抓於手中便瞬息間閃進了房。
“你們主子呢?”
熙熙擾擾笑聲間雁猗從殿外進了大堂,見殿內是頭一遭的熱鬧,便驚奇地問起眼前說笑得神彩洋溢的侍女們。
“回公子,主兒進房了。”
青芝抽空間答了雁猗一句,便轉頭接著於青鹽攀談起來。
“誒,你殿裡的侍女們今兒個真是解放天性了不是?怎麼我一進來便發現個個都如此健談?喲,皇兄賜下的吉服到了?”
雁猗掀簾走進木秋萌所居的內閣,只見她已著好一身墨青蠶絲羅緞揄翟衣,腰間的白玉革帶還未曾系成,只是搭於腹前散落著,雙肩多加了一對翹角的外褂,將原本嬌小的身型倒是烘托得筆挺大氣起來。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真是與你相配。”雁猗難得地真心誇讚起木秋萌來,倒是令她多出一番不屑之意來:“真是謬讚了,這《詩經·鄘風·君子偕老》描述的是衛君夫人衛宣姜的美貌,我哪裡相配。”
“我明白,你是不屑這翟衣非皇后之禕衣,只是阿萌啊……皇嫂新喪,就算皇兄有立後之心,也不在此時啊!”雁猗柔聲嘆道,旋即繞至木秋萌眼前,雙手將她腰間的革帶仔細繫好,嫋嫋細腰便遽然而顯,已然是神後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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