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昌班因為連日的陰雨改在了城北的戲院裡表演,木秋萌去時,原來的戲臺上已經空無一人。
來往的百姓也不坐在溼漉漉的長凳上休息,都是行色匆匆地趕著路,本來這樣的雨天在街上閒庭信步就是罕有之事,好在無人能夠看見她,她也能一個人在雨中駐足凝視著,那個曾經人影憧憧的戲臺。
她站了好一會兒,覺得腿有些酸脹了,才往身後的酒家走去,她在門口等著無人進出的空檔現了身,進入這家酒館時裡面已經坐著許多人,有喝著早茶的人,也有僅僅是為了避雨要了一壺溫酒驅寒就著腳下的火盆晾乾褲腳的人。
“女郎!吃點兒啥您嘞?”小二口音是地道的皇都口音,木秋萌聽著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她其實少在皇宮外走動,和她說過話的商人也少,她其實聽不出來各地口音的差異,只知道雁猗在江南久居多年,口音有著極其符合他模樣的軟糯之感,而皇都當地的百姓說的話卻極其硬氣實在,她聽到一次,便想起了她腳下的土地。
“我就是......想問一下,榮昌班現在搬到哪裡唱戲去了?”木秋萌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喲,女郎也愛聽戲呀?榮昌班班底在西頭的城隍廟那邊,這外面下著雨,小的看您又是一個人出行,要不喊輛人力車拉您去?”小二的雙眼眯成一條縫地笑著,不大的年紀許是因為經常賠著笑臉的緣故,兩眼的尾紋顯得尤其深刻。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木秋萌慌張地搖了搖手,作罷要走。
“那個......”小二抬起手想著要挽留木秋萌,城東到城西路途遙遠,他不知道就憑木秋萌一介女兒身如何在陰雨裡隻身前往。
“噢!今天謝謝你了!”木秋萌突然回頭對小二笑道,將小二羞得楞在了原地。看她的穿著像是富貴人家的女郎,卻又著近人意的溫和與開朗,實在與一般女郎不一樣。
木秋萌趕到戲班所在之地時突然覺得十分的荒涼,一片神鴉社鼓,大抵如是。她不知道戲班臺前的光鮮背後,日日訓練的地方居然是這樣的老舊,招牌也是歪斜地掛在木門外,許是這樣的地方,才能培養出那些無慾無求只是一味唱戲的戲子,木秋萌突然覺得,那個長得神似雁猗的人,也許真的只是長了一張相似的臉龐罷了。
她不知道雁猗還會唱戲,摺子戲需要多年的基本功,得忍受在這樣破舊的房屋內一天又一天的苦練,才能有上臺表演的機會,榮昌班不是一般的戲班,它是和皇宮有所關聯的處所,是整個民間藝術的代表之一,沒有十載的勤學苦練,是不會亂用人上臺表演的。
雁猗才離開一年許,不會有機會上臺成為名角的。
“既然來都來了,還是進去看看吧……”木秋萌默默想著,便往戲班內走去。
門廊外歪歪斜斜放著許多把各色的油紙花傘,傘尖漏下的雨水將泥地打溼地斑駁陸離,看得出儘管下著雨,也有許多人趕路來這室內的劇院聽戲,未走入屋內便能聽到咿呀的戲腔繞著房梁悠悠旋轉著,眼前走過一位拖著左腿走過的人,模樣是勢利得很是俊俏,一看便知道是十分看重自己利益的心裡厲害之人,他和坐在下臺看戲的那些人不一樣,就他不看戲。
“客官留步!我想問問你......這兒的戲班頭子在何處?”木秋萌連忙將他喚住,來這兒卻不看戲的人,一定是平日裡看膩了戲,在這裡待慣了的常客。
“......喲,又有人找班頭啊?求求你們不要找他行嗎?他左腿都快被人打折了!”那人回過頭來便是對著木秋萌破口大罵,手指用力點著自己的左腿,恨不得把自己的腿拆下來砸到木秋萌臉上才算解他之氣。
木秋萌立刻明白原來他就是榮昌班的班頭子,但她卻很是疑惑,來找他便會讓他得到那樣殘暴的對待的原因。
“啊......我這不就是想問問您,傷勢如何了嘛!我這是來關心您的呢!”木秋萌旋即笑開了與他套起近乎來,“是誰找了您讓您承受這樣的暴力啊?說出來也讓我和你在好好罵罵他!”
這句話果然奏效,班頭顧不上和木秋萌的親疏立即說道:“不就是那個大眼怪!我當他是什麼正經公子呢!我呸!找我問名角的下落居然驚動了官府的人,害得我被官府的爺爺們冤枉,棍棒教訓了好大會兒!”
班頭顧著自己一洩而快卻沒注意到木秋萌表情的變化之快,她明白有人來詢問了雁猗的下落,官府的人一定是怕班頭不慎透露出去才對他實行懲戒。
“那個渾小子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掃把星!弄得我腿都走不利落了!”
“你說,找你問的人是個大眼公子?具體什麼模樣?”木秋萌突然問道。
“......那個掃把星?他眼珠子是......淡紅色?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奇怪的顏色,怎麼會有那樣奇怪的顏色呢?許是得了什麼眼疾?不清楚。”班頭細細回憶道,這讓木秋萌顯得愈發疑惑起來。
她深深鎖緊了眉頭,她知道,那是妃色。
妃色的大眼睛,杏核一般的圓潤,只有咕咚的眼睛是那樣。
咕咚也知道了他的存在了?還是他早就知道了才是。
“他......沒問出來什麼嗎?”
“當然!我是那種會出賣別人的人嗎?說了不告訴就是不告訴!我只是給他看了他的畫像而已,那些個官府的探子就以為我都招了。”班頭露出了一副著實不滿的表情,原本清秀的臉龐因為耷拉下的眼簾而變得莫名有種悠然自得的味道起來,原本他就是愛裝作自己萬事不愁的模樣。
那他就已經知道了那個人和雁猗長得一模一樣了。木秋萌暗暗想著,無奈張嘴回道:“不瞞您說……那個大眼公子是我舊相識,我很久沒有他的訊息了,您能告訴我,他怎麼就突然來問起你們家名角來了?”
“他是幫著一位風流公子來送禮的,這兩位爺說實話,我都不敢招惹,一個紅眼睛,一個紅頭髮的,聽人家說,紅色長在人不該長的地方,就意味著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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