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泰殿的格局與世安宮迥然不同,這裡看上去才有作為皇宮宮殿恢弘大氣的感覺,無論是翠色的琉璃瓦還是鎏金牌匾上的御筆親書拓印,讓木秋萌都不由得對這個歷代帝王均在此理政的地方產生了油然的敬畏之心。
她佩服和羨慕能坐擁這裡的每一位明君,因為這裡才是清明盛事開始的地方。
可是她今日還偏要進這樣的一個處所看一看,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進入,但此刻代替她心頭憤懣之氣的已經是對雁狄的留戀。她想起了那一個個午後雁狄能抽出自己的時間來陪伴她慢慢用完午膳,隨她在他腿上打鬧嬉笑著,或是軟聲哄她上床進行午間的小憩,而他便坐在她的床邊,輕輕拍打著她身上蓋好的絲被,用身軀為她剛好阻擋住了午間瀉進寢殿的陽光。
有時她睜開眼會和雁狄一直低頭柔情看著她的雙眸對視住,雁狄便會附身輕輕親吻她露在空氣裡的額頭,這樣的程度還不至於令她感到心臟十分的難受,她便會忍著胸膛裡一點點的抽動之感,開心地雙手雙腿都纏繞在雁狄的身體上,讓雁狄抱著她在殿內晃悠著令她從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
她捨不得這樣的雁狄。
她已經置氣地離開了世安宮,而現在她只能來到這裡,這裡才是雁狄時間待得最多的地方,她一靠近光泰殿的階梯,便嗅到了屬於雁狄身上的,日夜薰染而殘留下的木棉花的淡淡清香。
那樣的味道換作旁的人得緊貼著雁狄的衣襟認真去嗅才能感受到的,但木秋萌卻能站在遠遠的地方,就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那是幻化如棉絮一樣,落地生根的花。
落地生根,卻不褪色,也不枯萎。
那是被人換作“英雄”的花。
“木姑娘,你是怎麼直接進來的?這裡是朝堂重地,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符滿今日著了一件淺橙色的開襟練功武服,將她整個人的膚色又襯得提高了一個亮度,她習慣性地拿著那把刻有錦鯉花案的未出鞘的青銅劍擋住了木秋萌的去路。
她的語氣如往常一樣,聽不出任何別的感情,就是例行地攔住一個擅闖大堂的侍女一般,但這樣無礙的言辭,卻令木秋萌突然覺得厭煩了起來,她此時並不想被人攔住去路。
“你憑什麼能攔得住我?”
木秋萌說這句話絕非因著自己與雁狄的關係而擺架子,她不是這樣的人。她僅僅只是把她當作一個普通人,對另一個普通人提出不滿罷了。
符滿她明白。
“你真的要進去?”符滿此時的口氣已經不再是阻攔木秋萌的意思,而是多了幾分,不讓她進去是為她著想的意味,因為木秋萌第一次從她看她的目光裡讀出了些遲疑的感情。
“對。”
大殿的後部便是雁狄日常處理政務與歇息的地方,木秋萌她曾經偷偷來過許多次,雁狄總是愛端坐在桌案前,手捧著奏摺,或是持筆在紙上行雲流水般寫著書法,他在光泰殿裡的生活,每天永遠都是一致的。不一樣的上奏內容,一樣的坐姿,一樣的表情,屋內充斥著的,是亙古不變般的寂靜與壓抑。
而如今慢慢因為木秋萌的走近而逐漸清晰的面孔,卻是雪茶那略施了粉黛的笑顏。
“雪茶?你怎麼在這裡?雁狄他把你調到御前來做事了嗎?我就說這好幾天都沒怎麼見過你!”木秋萌興奮地朝雪茶跑去,她伸手去拉雪茶垂放在雙膝上的手,卻被雪茶輕輕地推掉了。
雪茶的動作再輕柔,也把木秋萌震驚得笑了起來,“你怎麼了?”
平日裡的雪茶應該是親暱地自覺去攬住木秋萌的臂彎,向她溫柔地訴說著自己對她的思念,也許會令木秋萌覺得小題大作,也不會似現在一般,其實有時候往往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像這樣輕柔地推掉她想去握住她的手,就足以明確地告訴木秋萌,她們已經生分了。
“你看看,阿萌,每次你覺得難受,覺得尷尬的時候,在人前都愛這樣笑,來掩飾你的難受,你的尷尬。我多希望你能如現在一般笑下去啊……”雪茶笑著盯著木秋萌微微有些僵在臉上的嘴角,緩緩從坐墊上起身去拿放在櫥櫃上的茶具,要為木秋萌煮一壺西湖龍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