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天空總給人一種高高掛在頭頂的感覺,雖然平日裡的天空也不是伸手就能夠到的,但唯獨秋日的上空,青碧色的排雲寫意似地鋪散在很遠很遠的天際,人間本就擁擠,此時卻顯得格外空曠。
木秋萌就是走在這樣的天空下,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谷冬已經把她往雁狄這邊推了,那她就只能選擇相信他。
畢竟谷冬從未騙過她些什麼,雁狄那樣善解她意的人,見到她說不定就捏捏她的臉,說阿萌你跑什麼呢?我還沒說完呢,你是人是妖我都要你。
可是,這不是雁狄現在可能會說的話了。
木秋萌知道,當雁狄在她面前從來只自稱“朕”時,他就再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了。
對於木秋萌來說,“我”這樣一個代表雁狄的稱謂,早已久違,就好像它已經和那些花花草草一塊兒,封存在記憶裡青陽後院裡,再怎麼喚醒都只能是變了味的酒釀,也許愈發珍貴醇香,卻再也不是當時米糠的模樣了。
雁狄已經習慣“朕”這個稱呼,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他的身份。
而木秋萌此時需要的,是雁狄的真實,而非帝王顧全大局的冷酷。
“是誰告訴你我的身份的呢?他告訴了你,也會告訴其他人,一傳十,十傳百,百傳九州,即使你能接受我,天下人怎麼會接受我呢?”木秋萌看著雁狄此時蒙上迷霧的雙眸,忍著內心深處的崩潰婉婉道來著,她絕非是讓雁狄放棄她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雁狄此刻的想法。
他怎麼做,比較重要。
“......阿萌,你聽朕說。你,既然能回來,說明你也希望和朕一起面對日後的風暴。朕......不像一般人所想,你想啊,阿萌,如果朕娶了你,你成為了本朝的皇后,人妖兩界便通婚祥和,這難道不是最好的太平局面嗎?”雁狄緊緊抓住木秋萌的雙臂,發出的音色裡帶著平日低沉中沒有的激昂,他十分欣喜木秋萌自己會回來,孰不知,在她突然消失在他眼前的瞬間,他感到的失落遠遠大於妖的靈力給他帶來的衝擊。
木秋萌一言不發地看著眼前這個人認真的模樣,她突然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哀傷。
這樣的哀傷想藤蔓一樣開始生髮滋長,滿滿捆住了她的思維,令她原本就混沌不堪的大腦感受到了如針刺般的疼痛。
這和她看到雁狄與三名女子共睡一張床的那種悲哀不一樣,這是一種只有自己知道不能在一起的未來,而對方還被矇在鼓裡地堅持著但總有一天會知曉的悲哀。
原來,得到了再失去,比從未得到還令人感傷。
“你相信朕嗎?”
我多麼想相信你啊,雁狄。可是我也僅僅只能相信你,不能相信這個大乾朝的皇上。
“你怎麼不說話呢?朕向你保證,朕大婚之日,皇后一定是你木秋萌。”
不要再說了,雁狄。你該相信的是我現在想對你說的話,你日後會為你今日說過的每一個字後悔著,自責著,傷害著。
離散著。
妖界要奪的是靈石,你得不得的到靈石,妖界都會視你為敵人。你有靈石,妖界會想盡辦法搶到它。你沒有,就只能等待著他們找到它,從而臣服於他們的統治。
生生世世,都會是仇敵的。
“阿萌,你等著吧,你一定會高高興興地嫁給朕的。”
木秋萌感受到了雁狄舌尖的溫度,她緊緊閉上了眼睛,但是那股奇怪的感覺卻立刻又湧上了心頭,她連忙一把將雁狄推開,捂住了自己用力跳動著給她撕心裂肺疼痛的心臟。
雁狄被這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推推倒在地,後腦袋剛好往桌腿上狠狠一磕,雁狄抽搐了一下身體,便立即蜷縮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輕輕哀嘆了一口氣。
木秋萌拼命忍著心臟的疼痛前去攙扶他起來,她覺得十分抱歉,也十分無奈,無奈她的力氣比人大了許多許多,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木秋萌突然為之一怔,就是這樣簡單的生理反應,讓她忽然之間發現,往往讓她心痛的,便是雁狄靠近她的時候,所以才會下意識地在心痛發作之時用力將他推開。
這是......為什麼呢?
“你就這麼恨朕嗎?”雁狄橫起了雙眉,冷言問道。他真的不明白,和他表白心跡的是木秋萌,騙他隱瞞他身份的是木秋萌,現在這樣拒絕他靠近的還是木秋萌。
他放下了責怪放下了原則選擇原諒她,接受她,她還要這樣對待他!這世間有哪個女子會拒絕他呢?木秋萌這樣的行為令他陡然間發覺,他希望的木秋萌,是能夠乖乖聽話的好孩子,就和雪茶一樣聽話。
他冷眼看著皺著眉頭將他扶起的木秋萌,她現在的模樣就是告訴他,她連扶起他都覺得難受。那你為什麼要來扶朕?
“那你為什麼要回來?”雁狄快速地甩開了木秋萌的手,他現在的語氣木秋萌已經聽不出來半分溫柔,木秋萌鬆開已經緩解了疼痛的胸口,呆站在雁狄的眼前,她的記憶裡,雁狄一直是個溫柔冷靜的人,他從未對她厲聲說過任何一句話,而現在,這個人卻重地甩開了她的手,對她說出了語氣這樣凌厲的話。
“你幹嘛要吼我?”木秋萌不解地問道,她此刻也覺得怒火中燒,“你什麼都不明白憑什麼有資格吼我?你根本就不明白現在的大局你又為什麼可以來責備我?”
“那你告訴朕,朕要明白什麼?嗯?你告訴朕,現在的大局是什麼?”
“好,我告訴你,你只要靠近我,我就會無比難受!控制不了的難受!以前在青陽院的時候不會,現在卻越來越難受!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你根本就不瞭解我的感受就在這裡說我推開你是因為恨你!我為什麼要恨你呢?雁狄?你是雁狄呀,我怎麼會恨你呢?”木秋萌瞪大了雙眼氣憤地指著雁狄說道,她很討厭被人冤枉的感覺。
她已經隱瞞了那麼久的身份就這樣被人惡意地告訴了雁狄,她甚至都沒有辦法去找到那個人......等會兒,知道她身份的人......這個皇宮裡知道她身份的只有一個人。
“至於大局麼,你去問雁狢吧,他不是把什麼都告訴你了嗎?你去問你的好哥哥看看,什麼叫人妖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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