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川嘗試著走了兩步,覺得有些不舒服,然後又在園中走了一圈,沈東陌捂住額頭,果真這種東西不是僅僅靠衣服裝扮就能改過來的,一旦秦望川走起路來或者有其他的動作,就一點美感都沒了,就像是一個披著女人衣服的男人,怎麼看怎麼難看。
“你非得走得那麼大搖大擺的麼?”沈東陌道。
秦望川煩躁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說:“如今讓我換回女裝,就和教一個大老爺們做女人是一樣的道理,我倒是不想大搖大擺,但那不是更怪異!”
沈東陌撓了撓頭,然後走到她身邊,邊嘆氣邊說:“別給自己找藉口,我也是個男子,但是我並沒有像你這般走路,帶著些痞氣,你這就是自身養成的習慣,改一改就能改回來的。”
秦望川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她看了看身上的裙子,這裙子好看是好看,但還是不適合她,於是她又一次鑽進屋子裡,搗鼓了半天,然後走了出來,換了一身火紅色的衣衫,看起來爽利了許多,也很飄逸,頭發直接解了下來,披散在耳邊。沈東陌依舊是驚豔了一番。
這樣的秦望川帶了些仙氣,長發飄飄,衣袂搖曳,像一朵火紅的蓮花,不像方才那樣柔美,但是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紅衣卻讓她穿出了清雅淡然。這樣的裝扮更像是一個颯爽的女俠,所以她的一些動作也不會很違和。
秦望川滿意地在原地轉了一圈,由於她的身高,所以放在普通人身上會累贅的這麼一套衣服可以很好地架起來。火紅的裙擺綻開來,像是綻開了的花瓣。
這時有人從外面走進院子裡,她手中端著一碗什麼東西,口中還在說著:“公子,婦人讓我給你端來一碗蓮子粥,是夫人親手…”話頭到這裡就斷了,雪兒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秦望川。
然後手中的粥碗咔擦一聲落到地上碎了,眼看著她張開嘴要叫喚,沈東陌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一隻手捂著她的嘴,一隻手環著她的脖子,眼看著就要將她脖子扭斷,秦望川急忙上前一個手刀打在了沈東陌的手臂上,他手一麻,松開了,秦望川將雪兒搶了回來,責怪地看了一眼沈東陌。
“你怎麼誰都想殺,不是跟你說了嗎,在京城不許殺人。”秦望川護著嚇得說不出話來的雪兒,對沈東陌說。
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沈東陌改不了殺人啊。
“習慣了。”沈東陌聳聳肩。
這時雪兒突然後知後覺地來了一句:“公子,你怎麼這副裝扮?”
沈東陌撇撇嘴,道:“這是你家小姐,眼睛瞎了嗎?”
雪兒被勸走的時候,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她很難相信這個事實,自己從小伺候大的主子,竟然是個女子,那麼之前無論是斷袖之言還是後來的玉樹臨風,都是假的?但是無論如何她都不敢相信,自家公子,怎麼會是個女的。
“一定是在做夢。”她喃喃道,捧著破了的粥碗,一步三晃地往前走。
秦望川看著她的背影,語氣有些為難:“沈東陌,你說他們都是這般的反應,我該如何解釋。”
沈東陌語氣有些幸災樂禍:“自己造孽,自然要自己承擔後果。”
秦望川搖搖頭,她無力地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用手撐著自己的下巴,上下顎一張一合,慢慢說:“你不懂,我必須這樣。”
“因為之前你的母親被人陷害成了妾,為了活下去就將你的性別說成是男的。這是我之前調查你的時候得到的訊息,但是據說你一年之前性情大變,不知是何原因?”
秦望川低頭笑了笑,像沈東陌這般的人也不多,連調查都是明著來的,沒有半點掩飾,十分有趣。
“自小生下來就孤苦伶仃,在一個龐大的世界,沒有任何人可以為你遮風擋雨,就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不能保護,任人欺淩,在笑得時候沒有什麼性別概念,便想當然地以為自己是個男孩子,後來知道了,也不想再改變了。周圍的人沒有一個可以信任,幾乎所有人都是敵人,有他們自己想要的利益,那些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都被無情地奪走。沒有辦法,又不想死,只好奮起反抗。承受的東西遠遠不止欺淩和鄙視那般簡單,殺戮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在那個地方,找不到其他方法,那就殺戮吧。拼了命地想讓自己變強,每天想的就是多活幾天,總有機會的。”
秦望川平靜地說,像是說別人的感受。沈東陌的表情嚴肅起來,他靜靜地站著,雖然這個故事很陌生,也不太像是可能在秦望川身上所發生的,但是那種蝕骨的悲切,又不像是在講一個故事。
“幸好,像條狗一樣活了十幾年,終於爆發了,忍耐很有用,它會讓你變得越來越強,但是這條路又很容易讓人迷失,也或許是我丟失了一些東西,丟失得太久了。活了這麼久,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假面,我不知道那個才是自己,是那個強大的男人,還是這個強大的女人,又或者永遠都是一個弱小的孩子,第一次殺人的場景在腦中揮之不去。”
秦望川的話沒有說完,但是一個懷抱打斷了她,沈東陌沒有忍住,突然將她擁進懷裡。秦望川愣住了,都忘了推開。
還是沈東陌自己反應了過來,他突然用力一推,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般,秦望川更加沒有防備,直接摔倒了地上,她誒呦了一聲,扶著自己的腰站起了身。
“你腦子被門夾了?”秦望川問。
沈東陌沒有反駁,他還沉浸在方才自己出乎意料的動作中,無法自拔。怎麼身子就不聽大腦使喚了呢?
“你剛才說的,是你自己嗎?”沈東陌試探性地問。
秦望川看了他一眼,說:“看你理解。”
“你不會告訴我,你不是秦望川吧?”
秦望川斜眼看了他半晌,然後說:“我是秦望川,但又不是秦望川,我不是說了我們合作嗎,這些事情,我想我們解開了玉佩的秘密之後你就可以知曉了。”
“你為何肯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有那塊玉佩,你還是水刃的閣主,你有利用價值。”秦望川非常輕快地說,就像沈東陌暗中調查人一般光明正大。
沈東陌完全無言以對。
“那我們何時出發?”沈東陌問。
“你不是還要找人嗎,等你將人找到後我們馬上出發。”秦望川說。
“那你現在去哪裡?”沈東陌叫住正轉身的秦望川,她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個夜晚,是個很普通的夜晚,但是京城卻並不是非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