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中的風很大,落下的人像是巨大的蝴蝶,身上的衣衫獵獵作響,無數的鳥兒被驚起,在她四周盤旋。
司空臨安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他瞪大了眼睛,什麼都來不及想,同樣縱身一躍,於是兩個人一起落下。司空臨安伸著手,努力讓自己下落的速度快一些,他離秦望川越來越近了,最後,終於抓住了她的袍角,用力一拽。
秦望川的身體在半空中落入了他的懷抱,司空臨安緊緊擁住她,翻轉身體,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兩個人就這麼,一同落了下去,霧氣很快凝結起來,懸崖下,就又是一片朦朧的風景。秦望川沒有想到自己還能醒過來,她疲憊地睜開眼睛,又疲憊地閉上,眼前一片混沌,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也分不清自己在哪個世界,只是覺得累的要命,彷彿再次睡著之後,就不會再醒過來。
她聽到了有人哭泣的聲音,很多很多,有抽噎,也有嚎啕大哭,很吵。
待她真正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是第幾日的天亮了,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似乎有人突然拉開了窗簾。
有人急忙跑過來,緊緊攥住了她的手,握著自己的那雙手帶著熟悉的溫暖,同樣熟悉的藥草香包裹了她,像是溫暖的懷抱,讓人不想離開。
秦望川努力睜開眼睛,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起來,她與一雙眼睛對視了,那雙眼睛黑黝黝的,很好看,裡面像是含著水霧,有幾分發紅。
秦望川突然笑了,她閉上眼睛,笑出聲來,眼淚從眼角往下淌。
“司空臨安,是你啊。”
司空臨安也無法忍住自己的眼淚了,他此時半跪在床邊,緊緊攥住秦望川的手,淚水從眼中不斷滑落,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這樣流過眼淚,也很久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只看一眼,就能滑落如此多的情緒。
秦望川慢慢坐起來,司空臨安扶著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秦望川突然間撲進了司空臨安的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腰身,將頭埋進他寬闊的胸膛裡,哭出聲來。司空臨安有一瞬間的呆滯,他沒見過這麼失控的秦望川,她一向那麼從容淡定,頭一次嚎啕大哭,像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一樣。
他有一瞬間的手足無措,但是下一秒,他就緊緊擁住懷中的人,像是要把她融進身體中。
“沒事了,沒事了。”司空臨安一遍一遍地說道。
“她死了,她死了。”秦望川說,她不停哽咽著,緊緊抱著司空臨安,現在這個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只是想拉住眼前的人,“司空臨安,我要怎麼辦,都是我的錯,是我留她一個人,她才會這樣的,是我的錯!”
看著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秦望川,司空臨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看秦望川這個樣子,一定是個對他很重要的人去世了,他才會如此難過。
自打父母去世的那一天,秦鷺就是她此生唯一的親人,她們在秦家被欺負的日子裡,都是秦鷺在用自己嬌小的身體在保護著她。所以她才偷偷學習父親留下的古武,為的就是可以保護好她。
再大一些後,她武功有成,滅了所有傷害過她們的人,她在外立刻成了一個人人忌憚的人物,她搶回了屬於她們的産業和其他的東西,最後成為家主,成為整個家族的神話。這一切不是為了利祿,不過是為了保護好愛的人。在越來越多的磨練中,她幾乎忘記了自己的性別,忘記了害怕,忘記了許多許多,她是人人敬畏的,但是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為背後有姐姐的笑容,沒有父母的她,因為有一個弟弟,也再也不會受到被人的欺負和白眼。
可是如今,因為她,她還是死了。
不知道在下墜的時候,她在想些什麼,是不是在模模糊糊中,可以聽到她的呼喚。
司空臨安完全沒有辦法,只能看著秦望川慢慢哭累了,只剩下幾聲抽泣。
“你身上感覺如何?”司空臨安問,他將秦望川扶好,讓她靠在床頭,然後從旁邊取來一方雪白的帕子,和之前數次拿出來的一模一樣,他用修長的手握著雪白的帕子,輕輕給秦望川擦著臉上沒有幹的眼淚。
秦望川則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司空臨安的臉白得透明,額間一縷黑發垂下,擋住了他的眉眼,秦望川忍不住伸出了手,將那縷頭發撩起,司空臨安驟然抬眼看她,秦望川只覺得心頭一動,兩人就這樣保持著姿勢,相互看著彼此。
秦望川再也不想忍了,她猛地湊了上去,司空臨安瞪大了眼睛,嚇了一跳,但是沒有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