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痛啊,這種疼痛像螞蟻啃食著自己的骨頭一樣,疼得無處可躲,無藥可醫。
他惱怒自己,怨恨自己,責怪自己,鄙視自己,為什麼聽有希子的話選擇了逃跑。他怎麼那麼天真,那麼無能,那麼懦弱……
警察看也問不出什麼東西,而且關鍵的資訊,早就已經從其他人口中探知到了。所以也不再糾纏,叮囑楚承澤注意身體,寒暄了一通就走了。
楚承澤還是哭,哭到沒有淚了,只會幹嚎,幹嘔,直到最後用藥物才壓制下來。
但之後的一個星期,他的眼睛都又紅又腫又痛,不能見光,也看不清東西。
而他世界不止沒有了光,他好像連靈魂都沒了,每天只剩一副軀殼躺在那裡。沒有鬥志,沒有期待,沒有慾望……
回到學校後,原本和楚承澤很要好的朋友都疏遠了他。大家似乎都知道了這個家夥招惹了黑社會,害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他也就索性都不往來,一個人也清淨。過沒多久,他把工藤那裡的工作也辭了。每天就是學校和住所,兩點一線。
他哪裡也不去,跟誰都不說話。家裡打電話讓他回去,他卻一心堅持要完成學業。
因為他的心很空,所以越發害怕兩手空空地從日本離開。
一天,楚承澤下課後,默默收拾著揹包,他總是最後一個走。
他的導師把他喊了過去,此時教室裡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導師從書本裡拿出一封信,交給楚承澤。
楚承澤接過來一看,手竟有些顫抖:“這是……推薦信嗎?”
在大學裡,尤其是像早稻田這樣的名校,導師的推薦信是很有分量的,它往往代表著找工作或者申請海外學校的綠卡。
楚承澤不明白導師為什麼突然交給他這個。
導師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對他說:“本來,這是要為有希子寫的推薦信。可她拒絕接受,她反而懇求我把這個機會給你。”
楚承澤一臉困惑。
有希子說:“推薦信對她來說意義不大,女人在日本,無非就是結婚生子這條路……他希望這封信對你能有幫助。”
楚承澤很驚訝,他從來不知道有希子對他的未來有長遠的打算,他不知道有希子願意為他做這樣的犧牲。
可是,他瞬間又想通了,畢竟,有希子是願意付出生命來保護他的人,在她眼中,這封推薦信又何足掛齒呢。
楚承澤甚至想,這份犧牲裡面,是不是也包含了有希子對自己未來的絕望,所以就把這份期許放在楚承澤的身上。
可惜,楚承澤再也沒有機會親口謝謝她,甚至沒有機會告訴他,他也並不需要,他早有屬於自己的一條路要走。
不管是楚承澤,還是有希子,他們的故事註定是悲劇收場,因為他們都沒有更多的選擇。
楚承澤牽著顧念,走在北海道的滑雪場裡。
雖然顧念渾身穿得像熊一樣,可還是感受到徹骨的寒冷。顧念問楚承澤:“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楚承澤反問:“不是你要我告訴你的嗎?”
顧念說:“可是,我沒想你說這麼多。”
尤其是楚承澤說到有希子被害的時候,顧唸的心也像掉進冰窟窿裡一樣,好像要窒息的絕望。
“其實,我要謝謝你給我一個機會說出來。任何愛情,只要還能說出口,似乎就落入俗套,似乎也沒那麼特別,沒那麼……叫人痛了。“
楚承澤仰起頭,讓雪花落在臉上,冰冰涼涼的,和那一年,和有希子一起在北海道遭逢的雪花一樣,並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