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容過了一會兒才適應這裡的黑暗,他本想過去點燈,卻又被謝南弦拉住:“別去,就陪陪我好嗎?”
“好。”華容被謝南弦拉著找了一處坐下。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謝南弦問,華容想了想,道:“華容不知道,只是方才看著梁公公帶人守在外面,心裡便猜測是陛下在這裡。”
謝南弦便輕聲地說起在這裡的往事,他說他和唐鈺芷初遇,說唐鈺芷被人弄掉了孩子……說到最後,謝南弦把頭埋進手掌裡:“我不是一個好皇帝,也不是一個好丈夫。”
“華容不知道陛下為何說自己不好,但在華容看來。陛下至少不壞。”華容說,他去握謝南弦的手,卻碰到一些潮濕,想來是眼淚,難怪謝南弦不願意華容掌燈。皇室之人骨子裡的驕傲,他依然儲存著。
謝南弦看著從窗戶外透進來的月光,他想起來當年唐鈺芷嫁給自己的當晚,從明晃晃的洞房往外看,也是一輪圓月,喜娘笑著將一朵開得正盛的牡丹放在唐鈺芷手裡,說:“這就是花好月圓了!”
“花好月圓……”謝南弦仔細琢磨著這四個字,隨後他嘆口氣,問華容:“你覺不覺得我很狠心,我與鈺芷也是多年的夫妻的情分,如今卻是我親手抄斬了她的母家。”
華容的手被謝南弦抓住,他只好在黑夜裡仔細去看謝南弦的臉:“陛下抄斬相國府,是因為相國府犯了應該被抄斬的大罪。陛下家國分明,是賢能威嚴的表現,再來,今日陛下不把兵器對準相國府,來日相國府的兵器對準的就是陛下。”
“可我答應過鈺芷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無論怎樣,我都是負了她。”謝南弦說,只覺得月光也刺眼,親自去把窗戶關上了,回身時一把抱住華容。
華容不知所措,卻聽到謝南弦喚他的名字:“華容,我覺得冷,你可不可以抱抱我?”華容只好將手輕輕放在謝南弦背後,這個動作卻讓謝南弦以為這是華容的預設,他低下頭,去尋找華容的唇瓣。
華容被突然逼近的氣息嚇了一跳,他退後幾步,幹咳兩下:“陛下要回去了嗎?”
謝南弦懷裡突然一空,他的手下意識握了握,卻什麼也沒有。他重新拉著華容走到床榻:“睡吧。”
“陛下……”華容想不到藉口推脫,謝南弦卻自己先躺在了床榻上,他仍握著華容的手腕。
華容只好跟著躺下去,謝南弦將被子把華容蓋住。漸漸的有了睡意,卻又聽謝南弦道:“對了,今夜梓安通知裴相和護國將軍有功,我打算封他做宮男子,你覺得如何?”
華容想起來之前的種種,心裡複雜得很,但還是一笑:“這是梓安的福氣。”汐貴人用唐禹城的劍自刎,人人都是汐貴人是殉情去了,但華容覺得不應該是這樣,他想,或許梓安說的依靠汐貴人並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梓安睡得也不好,他知道明天他就可以離開華音殿了,他會搬去一個新的宮殿,會成為一個宮男子,到時候所有人會叫他一聲“安公子”,但他不想要,他腦海裡出現那個人的身影,他把身子蜷縮起來,想著那個人彷彿就在自己的懷抱裡。
“華容……”無意識地用一種曖昧至極的聲音喚出那個人的名字,梓安陡然驚醒,他大口喘息,心虛地看著四周。彷彿有什麼秘密被人拆穿。
他再一次惴惴不安地閉上眼睛時,他看到了汐貴人。她依舊帶著豔麗的妝,穿著紅色的牡丹富貴錦袍,她說:
“梓安,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梓安,你能帶我出宮嗎?我們到外面就像一對普通夫妻一樣生活。”
“梓安,來年春的時候你為我制一包百花香料吧,陛下賞了珍嬪一包桂花香料,你看她得意的!”
“梓安,我會陪你走下去的,你別怕,皇後我來替你引見。”
“梓安,我只能陪你走到這裡了,真遺憾啊……”
她的所有的好他全盤收下,她對他提的那些要求他也全部答應,但是這一段關系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就像他明明愛著華容,卻偏偏來招惹了她。
“蠢女人。”梓安說,隨後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的臥房裡也灑滿了清冷的月光。
次日華容從謝南弦懷裡醒來,他眯著眼打量了一會兒,後來才想起來這裡似乎不是謝南弦的寢宮也不是攬月殿。
於是他悄悄下床,將本來就沒脫下的衣裳理了理,後才輕輕叫醒謝南弦。
謝南弦由華容伺候著穿好衣裳,他有些歉然道:“昨晚也怪我沒注意,竟然就在這裡歇下了。”
華容倒是無所謂地替謝南弦整理衣領,道:“陛下再整理一下,華容先出去看看有沒有人侯著。”
華容出去門去,積雪已經慢慢有融化的趨勢,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今天應該會是一個有太陽的天氣。剛到大殿門口,就看見了梁公公。
“梁公公。”華容走上去,梁公公立刻行禮:“見過容公子。”說罷,他悄悄往華容背後看了看,華容會意,道:“公公放心。陛下已經起身了,一會兒就過來。”
梁公公答應,卻還是有什麼話要說似的,華容便問:“公公還有其他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