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使魔出現,神官對宋琅的仇恨值,便全部被他拉過去了。
隔過熊熊燃燒的火堆,神官眼裡躍動有火光,他恨恨咬了一口麵包,盯著對面忙碌的黑色身影——
他的存在,簡直就是為了襯顯自己對待那個女巫有多差勁!
那邊,修尤正半蹲在稻草堆前,一根根挑揀著,將太乾枯的,或是尖硬扎人的稻草,都往身後丟去。
神官一彎身,將被他丟擲的那些又柴又幹硬的稻草扒拉到角落,隨手堆在一起,憤憤躺了下去。
然後,他就看著對面的男使魔,很專注很細緻地,鋪出了一個柔軟的稻草堆,十分平整穩固,一看就知道躺上去很舒適。
甚至一根因尾端太長,伸出了邊緣的稻草,都被他無情用手拗彎,以免影響整體的美觀。
對比之下,他睡的就像是狗窩!
神官恨得折斷了身下一根乾枯得像老太太的扎人稻草……
“哎呀,冷死我了,冷死我了……”門口一個人影衝了進來,鑽到溫暖的火堆前。
她一邊呵手跺腳,一邊嘟囔著。
修尤拿過架在火堆前的披風,一下子為她圍上,又拿起盛水的石杯,淡淡說:“讓你貪乾淨,跑去河裡洗冷水。”
宋琅對他的照顧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雙手裹緊了暖暖的披風,又湊近頭,喝了他手中的水,剛好滾熱又不至於燙口,她不由滿足嘆息:“嘿,凍得我……難得你還特意挖鑿了一個石杯呀?”
神官沉臉翻了個身。哼,阿諛奉承諂詞令色,有什麼了不起的!
但很快他又翻回來:“……挖石杯用的是我的匕首
聖賢書。”
宋琅抬頭:“哦,那替我感謝你家匕首啊。”
神官差點沒氣歪鼻子。
月已中天,星辰欲流,大家都安歇了下來。
骷髏形態的修尤,不能變形成劍,也無法像之前一樣,用沉眠恢復力量,所以便負責替兩人守夜了。
宋琅舒服地躺在柔軟的稻草堆上,散開的烏髮如緞,帶著夜間微涼的溼氣。她用手背搭在眼皮上,遮住篝火的亮光,昏沉欲睡……
修尤看了看,將她的手拿下,安安穩穩地放在胸腹處。然後伸出自己的手,在上方替她的眼睛遮擋火光。
宋琅惺忪地微睜眼,半夢半醒,見狀後便輕輕仰起頭,淺笑用面頰蹭了蹭他戴著冰冷手套的掌心,以示感謝,然後又枕著稻草,闔眼睡了過去。
修尤低頭,看著她露出的半張臉,笑容輕輕軟軟的,比夜間的白蘭花還要嬌軟溫柔。
他的心裡,一時也變得鬆軟。如同呼嘯掠過荒漠萬里的冷風,邂逅了海岸之上的晨旭初生,粼粼波光拍岸而起,風沙如許,無聲溫柔。
這一生,以此刻最為圓滿。
……
火光的另一邊,神官半掀起眼瞼,鴉黑的睫羽微動,旋即又閉上,遮住眼裡浮現的晦澀:
那樣的她,不是清漠疏遠,而是恬淡溫軟的她,永遠不會讓他看見。
而很多舉動,他也永遠沒有立場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