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第五紀，這種窗子不該有隔板才對啊。
克萊恩這麼想著，抓住木板用力一扯，看上去厚重的木板竟被他撕下一大塊。
糟糕的平衡能力讓克萊恩摔了一個屁股蹲，再爬起來時，他從那一個缺口中看到窗外。
一片漆黑。
不，【黑】其實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描述，但是對一個天使來說，克萊恩實在找不到一些完全貼合的語句去描述窗外的那個世界，那一片“黑色”已經完全超越了他這個生命層次能理解的範疇，只能用一些錯誤而粗淺的詞彙，堆疊出一些模糊的印象。
窗戶之外的世界並不是【黑】，事實上，那裡連【黑】都沒有。沒有能被言語所描述的存在，亦沒有言語其本身。沒有顏色，沒有生命，沒有情感，沒有時空，甚至不存在【沒有】。
什麼也沒有。
克萊恩認知中的所有概念都在窗外的世界裡崩潰破碎消失，可克萊恩卻不知道它們以何種方式死去，就像它們從未來過這，無悲無喜，無往無前。
任憑克萊恩如何伸展自己的感官與靈性，都無法從窗外獲得任何資訊，他如同航行在一片可怖的海域裡，企圖從這裡打撈出任何船隻的殘骸、斷裂的植物、腐爛的魚群、甚至任何什麼東西都好，以此來證明自己存在的真實性，證明這片海域確實還有什麼存在過。
但它像一個黑洞，吞噬著所有探知的觸角。
那是一片寂靜無垠的海，一片黯淡無光的夜，一片默然無聲的幕。
僅有的知識與言語已經無法形容窗外那片令人戰慄的【黑】。
【黑】，【沒有】，【漆黑】……從古老而偉大的非凡語言到豐富又鮮活的現代語言，任何一個詞彙都在這扇窗面前顯得如此的狹隘與片面。
這種超出認知的空曠，甚至讓克萊恩感到恐懼，他趕忙將手中的木塊填補上去，在自己迷失於那片荒蕪之前，堵死那一個黑洞。
【虛無】。
貧瘠的靈魂無法認識真正的窗外世界，就像盲人永遠無法知道色彩的真正含義。克萊恩只能搜腸刮肚用這一個詞武斷地去概括自己看到了什麼。
補上窗洞的克萊恩靠在牆邊大口的喘氣。凝視窗外世界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驚悚，不僅是對未知世界的恐懼，更是對空無一物本身的恐懼，是面對超越生命層次本身的廣闊時本能的恐懼。
在這種恐懼面前，克萊恩感到了精神的震撼，他彷彿又再一次成為了那一個渺小而卑微的人類，面對恐怖詭異的非凡世界無處可逃，只能靠著牆角無助地喘氣。
詭異的黑洞已經被堵死，剛剛那一份恐怖的記憶正在克萊恩破碎的感官中褪色，模擬人類的正常生理活動幫助克萊恩漸漸走出恐懼與驚悚，然後站起來，繼續扶著牆，向前走去。
剛剛到底是什麼？
克萊恩無法給出什麼有價值的答案，剛剛的經歷中，自己只是在盲人摸象罷了，只是在自己的感官範圍內，粗淺地摸到了窗外世界的一部分，便隨意地用著一點語言去囊括所有，可是他也無法再去理解更多了。
至少在克萊恩目前的理解範圍內，那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徹底的——
【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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