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老人飽經風霜的臉,覺得心酸。他比穆皓嶸大不了幾歲,卻如此蒼老。二十多年來,楚振吃的苦比楚尉霆多千萬倍。
“坐吧。”楚振與她拉起了家常,“你父親就你一個女兒?”
“是啊。”
“嗯,聽說你還是穆老將軍最疼愛的孫女兒。”
“對。”穆凝湘笑道,“祖父對我最好了。小時候哥哥們調皮,往往惹不少禍,卻沒一個敢招惹我的,都曉得祖父會拿竹枝子‘伺候’。”
楚振微微一笑,“老將軍功勳赫赫卻淡泊名利,是個豁達睿智的人。”
“您也是啊。”
楚振笑了起來。楚尉霆笑眯眯地聽著他們說話,一會兒看看楚振一會兒看看穆凝湘,自己卻不插嘴。
這時一個服侍的婆子慌慌張張跑進廳裡,“爺,夫人醒了!”
……
楚尉霆送完穆凝湘回來,楚振正獨自坐在廳裡,幾案上的茶水已冷。
“她睡著了。”楚振的眼角潮濕,“她的身體太虛弱,說不了太多的話,還要好好調養。”
“她認出您了嗎?”
楚振輕輕地點頭,“謝天謝地她還記得我。哭得很厲害……唉。”
楚尉霆沉默了。他知道楚振此刻在傷感什麼。死去的愛侶,秋馨。
秋馨與君薏要好,而君薏又與衛縈是同族姐妹,因為這層關系,衛縈也見過楚振。他們出逃那天,秋馨本來還想把衛縈一起救走的,但沒有來得及。
“可惜君薏也走了。”楚振喃喃道,“江州舊人也就我們幾個老家夥了。”
楚尉霆幼年的生活一度顛沛流離,他的生母君薏沒有熬過來這樣的苦日子。
“義父別這樣說。”楚尉霆低聲道,“還有梅州的父老鄉親,錢老太爺、許老太爺他們……以及,範禹琛這樣赤誠的後輩們。”
“範公子是個不錯的人。”楚振喝了口冷茶,“你讓他幫著錢東樓重編史書,我看範公子幹勁很大。”
“謙益黨需要我兌現承諾,他自然有勁頭。”
“這範禹琛居然還是穆小姐的遠房表哥。天下的事兒都巧到一塊去了。”
楚尉霆笑道,“穆二老太爺差點就要他做孫女婿了。”聲音微微泛酸。
“你打算瞞那丫頭到何時?”楚振忽然問。
“我已將現在的身份告訴她了,她沒有排斥的意思。”
“嗯,我知道,你還差最後一步,只等錢東樓範禹琛從梅州回來就大白於天下,是不是?但你想過沒有,她可能不會接受你。”
楚尉霆沒有說話。
“這姑娘打小就在嬌養呵護中長大。她的父親耿直厚道,並不曾慣壞女兒。性子是討喜的,天真爛漫又善良懂事,但也有倔強隨性的一面。她對權貴看得淡,因為她自己的家族就夠顯赫的了。”
“所以,”楚振看著楚尉霆的臉,“她不是那種妄圖靠著嫁個貴婿來飛上枝頭的女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正因為她是這樣的性子,也不貪慕權貴,所以,當她發現你是一位即將擁有無數女人的皇帝,她很可能會選擇轉身走開。”
楚尉霆繼續沉默。
不,湘湘不會的。而他也有辦法向她證明,他只娶她一人!
……
爆竹聲中一歲除,大魏徹底結束了安佑帝時代,邁入季元湛治下的建興元年。
過年穆皓嶸都沒回來,只捎了封信報平安。大年初一,楚秀茹帶女兒沿著穆家巷一路拜年,每出一戶,身後跟的下人們扛的東西就多了不少。
“母親,我都快兜不住了。”穆凝湘舉著沉甸甸的兩只袖子,裡頭全是伯母哥哥們塞的紅包,“這才走了半條巷子,還有那麼遠。先回家卸卸貨吧,鬆快了再接著拜年。”
大家都住得近,是也好也不好。駕不了車,東西全靠肩挑手提。
“好吧。”楚秀茹為女兒整整鬢發,“今年不行了嘛,明明長了一歲,力氣倒變小了。以往哪年不是為了領壓歲錢勁頭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