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打架有點過了, 只是吵而已。季元湛趕到琀璋殿時, 兩位太皇太妃正吵得臉紅脖子粗,完全失卻了高貴風度。
他匆匆而來,並未使人傳喚,宮女太監們忙著拉架勸架和收拾地上被打碎的瓷器玉器,沒人注意他。
季元湛便悄悄站在長長的紗幔後聽了一會兒,大致知道了來龍去脈。
事情還出在兩位小王爺讀書上頭。
十王爺季永烆雖然是養子, 何太皇太妃卻是自他出生就抱到身邊了,疼愛程度不啻親生。
但慣子如殺子, 何太皇太妃把孩子慣壞了。
季永烆讀書不行, 安佑帝沒少罵他甚至打他,季永烆就更不愛學習了。越這樣, 何太皇太妃越心疼和縱容兒子。
季永烆讀書本來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及至後來,諸位先生竟也被捲入了奸黨案, 安佑帝無暇顧及, 兩個皇子讀書的事就此耽擱下來。
現在季元湛重新給兩個孩子佈置了書齋, 季永烆好像脫韁野馬被禁錮, 對讀書比過去更加抵觸。
這次, 季元湛找的授課先生不是閣臣就是尚書,對學生格外嚴格。季永烆沒有背出來書, 結結實實地捱了板子。
九王爺季永燁就嘲笑他。其實他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五十步笑百步,他覺得十弟比他差他就很高興。
十王爺捱了板子正一肚子氣, 被這麼一笑話更是惱羞成怒,兩個孩子打了起來。
沒打多久就被小太監們拉開了,十王爺臉被抓了一道指甲印,九王爺屁股上捱了十王爺一記狠踹。
九王爺覺得自己吃虧,就對著十王爺一頓亂罵。十王爺雖然淘氣但是嘴卻笨,罵不過他,只能哭著回去向何太皇太妃告狀。
話說得很難聽。何太皇太妃的侄女汀蘭郡主和嬤嬤們都認為,小小的孩子是不可能想出這樣惡毒的詞兒的。
那就是大人教的了,還能是誰?張太皇太妃!
兩個老太太在安佑帝時期就鬥得不可開交了,誰也瞧不起誰。
何太皇太妃看著兒子青紫的手心和臉上的血痕,又心疼又惱火。於是,她挽起袖子,帶了一群心腹宮人,怒氣沖沖地奔來琀璋殿踢館。
“你這個無事生非的老太婆!”
何太皇太妃站在廳裡,憤怒地指著張太皇太妃的鼻子,氣得雙眼鼓了出來,嗓子都罵啞了。
汀蘭郡主花容失色地挽著何太皇太妃。她是後來趕到的,被嚇壞了。姑母怎的像市井潑婦一般,全然不顧體面了?
“老太婆罵誰?”張太皇太妃穩穩地坐在黃花梨交椅裡,冷笑著接過芳霓郡主遞來的茶,“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句話,本宮都聽膩了。”
喝完一口又道,“你看不慣本宮、給本宮使壞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本宮就由著你撒潑,讓大家都看看你的嘴臉。你對本宮不滿,就是對榮王府不滿,本宮心裡有數得很。行啊,讓你那沒用的哥哥去打枝篾兒國,看誰鎩羽而歸。”
何太皇太妃憤憤地“呸”了一聲。她的哥哥寧王在西北,而枝篾兒是西南鄰國,張太皇太妃這樣說不就是故意氣她嗎。
“你不要仗著那點軍功就誰都瞧不起。西南本是榮王爺藩屬,也包括邊陲!你兄長沒與枝篾兒搞好關系,讓人家打了,他出兵是應該的!再說了,戰事將來如何還不一定呢!”
張太皇太妃拍著扶手怪笑幾聲,“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妄議國事?你是要詛咒咱們大魏輸麼?老姐姐,你都做太皇太妃的人了,要保持自己的風儀啊。”
“明明是你把戰事丟擲來講,現在又拿妄議國事來說嘴。張薇慧,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對人一套對己一套,惡心透了!你還好意思說本宮給你使壞,你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張太皇太妃冷聲道:“本宮怎樣與你無關。喂,撒潑撒夠了沒有,你砸壞本宮這麼多古董,本宮這就找皇上說理去。”
張太皇太妃這招四兩撥千斤很能讓人氣到內傷。何太皇太妃更加暴怒,跳起來大罵,把以往積攢的怨恨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怕什麼。先皇已去,太皇太後也死了。現在她也是後宮領袖之一,沒必要再忍!
“你就是後宮最毒的毒婦!本宮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你這毒婦請本宮來賞花,本宮喝了你一盞蓮子羹,回去就見紅了……我聽說前幾日你硬逼著穆小姐喝什麼甜湯,嘖嘖,莫不是你要故伎重演,給那丫頭下點不孕的藥,好讓你的郡主侄女上位吧!”
坐在張太皇太妃身邊的芳霓郡主臉刷地紅了,馬上就開始掉淚。
張太皇太妃也怒了,開始揭對方老底,“到底誰是毒婦?說到不孕,本宮無子是誰害的……”
誰都不是善茬,誰的手都不幹淨。來來回回,唇槍舌戰,彼此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