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朕決議要行封禪。你同朕一道去,乘著禦輦去!”
即使在場的不少王公大臣早猜到皇帝有封禪的想法,聽到此話也目瞪口呆。
同乘禦輦這樣的恩寵,過去只有扶立李顯登基,又深得李顯信任的遼陽郡王李多祚有過。如今這樣的恩寵竟然落到了洛北一個二十八歲的年輕人頭上!
“陛下!微臣萬死不敢當!”洛北只得跪地推辭,“君臣父子不可逾越,微臣身為人子,不可越父而行。”
李顯這才反應過來,阿史那獻是禁軍首領,他要隨行,必是在皇帝身後——哪有讓兒子越前,讓父親隨行的道理!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也就罷了。”他沉吟片刻,又道:“天下如此,皇後勞苦功高,朕要效仿父母舊制,以皇後為亞獻,並以宰相之女為齋娘。”
“所以後來就沒人在意陛下對我和將士們的封賞了。”
回到府邸議事之時,洛北是這樣給不在場的褚沅轉述此事的:“國子祭酒祝欽明贊成陛下的意思,說按照《周禮》,祭祀應當夫婦同行。太常博士唐紹等反對。於是那些文官清流、宰相大臣們當場辯論起來,你說孔子,我說《周禮》,還有人搬出大唐歷代先皇來……場面熱鬧極了。”
他見褚沅歪著腦袋聽得專注,笑了一句:“那齋孃的位置你可有興趣?若是也想去見識一番泰山封禪,我可以在陛下面前提一提。”
褚沅搖了搖頭:“以陛下對阿兄的重視,阿兄只要開口,豈有不應之理?不過,我已為一方執政,不必藉此機會為自己獲取更多的東西,還是留給其他女子吧。”
她將手邊的一疊紙張遞給洛北:“我近日在寫都護府內的女官晉升制度,給阿兄看看,可合適否?”
“晉升制度?”洛北好奇問道,“為何想要做這個?”
“之前阿兄不是同我和裴公商議過,若要跨越高山大漠,穿過大食及大唐的控制區行商,單靠商人們一家一姓,是不切實際的。”褚沅道,“最好是由都護府牽頭行事,另派一定數量的軍隊護送。如今這些布坊、棉行……多的是女子做主,若無這些精通商賈伎倆的女子加入,我們這個事情怕是做不成的。”
洛北沉思片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想法是,把女官晉升亦規範起來?”
“不錯,”褚沅輕輕嘆息一聲,“宮中斜封官泛濫之時,我也曾經勸過上官昭容同太平公主,想讓她們剎一剎這風氣。但後來我轉念一想,我們這些人因靠近君權,就好像自己得到了與君權近似的權力。”
“可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我們這些人,連生死獎懲都無定數,全賴皇帝皇後的好惡。這樣一來,大家怎麼會知道應當把自己手中的權力用在何處?有些人只怕只知對上負責,連對和錯都忘了。”
“如今有了制度,有了成文的獎勵和懲罰,她們便知道自己的一身才華可以用在更多地方,而不是斂財、弄權……”
洛北頷首,拿過她手中的文冊慢慢地看起來。褚沅如此鄭而重之,他便也格外上心,一面觀看,一面推敲盤算。
正當這對兄妹沉思之時,門外卻報有客來訪。
“我不是說了,最近閉門謝客麼?”洛北微微皺眉,朝廷為了封禪之事都快打起來了,他這位已經欽定要陪同的大將軍必然招人注意,“便說我病了,如何?”
“不如何?”院中傳來一道爽朗笑聲,“只會讓人覺得你這碎葉郡王府的門檻太高。”
洛北一聽聲音,便知道這是哥舒亶來了,在他麾下眾將之中,只有哥舒亶在講漢話時執拗地留下一點西突厥的鄉音:“哥舒將軍?請進!請進!”
哥舒亶一身錦袍,領著個半大孩子走進了洛北的書房。他四處張望一眼,又笑道:“我聽聞洛將軍近日繁忙得很,如今一見,名不虛傳啊。”
洛北也玩笑道:“這可怎麼講?”
“以你這書房的整潔程度,怕是你得有十天半個月沒進來研究你那些地圖、書本和遊記了吧?”
哥舒亶說完放聲大笑,洛北也被他這情緒感染,笑了起來。
兩人笑了一陣,還是褚沅提醒,才注意到那呆在原地的半大孩子:“哥舒將軍,這孩子是?”
“這孩子啊……說來可憐,這孩子原也是將門之後,如今倒成了孤兒。”哥舒亶指了指洛北,又指了指褚沅:“來,訓兒,來見過碎葉郡王、陽翟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