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蘇祿將軍,我率北庭兩千軍馬在此等候多時了!”
馮嘉賓被關押的營帳空空蕩蕩, 只有一隊身材高大的衛兵分列在兩邊。他們以突厥語互相交談,似乎在商量未來的對策。
馮嘉賓聽不懂他們的話,也無心去聽。他已抱了必死之志, 寧願以身殉國, 也不要成為別人的階下囚。
所以無論那些士兵如何勸說哄騙,他也不肯吃飯喝水,激得那個前來當說客的粟特青年沒了耐性:
“你愛喝不喝!等到了北面突騎施的牙帳,我再收拾你!”
馮嘉賓只是瞥他一眼,不聲不響地閉上眼。
“有敵襲——”帳外忽而響起震天的騷亂聲, 大火燃燒的焦炭味道隨著風聲一起鑽入帳中,擾得一眾守衛都變了神色。
兩個身形最高大的守衛與夥伴們互相對了個眼神,一道掀起帳簾去看, 撲面而來的是夾雜著雪花的朔風,還有兩支橫飛而來的淩厲羽箭。
洛北放下持弓的手,他身後的兩名親兵已經上前, 將帳簾一把掀開。裡面的守衛見勢不妙, 齊刷刷抽刀向前砍來。
洛北慣用的隕鐵唐刀在鳴沙被闕特勤奪去,此刻手邊只有一柄普通的鑌鐵唐刀,不能再借用神兵之利。他眼見守衛人數眾多,只把身側的張孝嵩往身後扯了一把, 轉身之間就避過了兩把砍來的長刀。他側身下折,屈腿踢斷一人咽喉, 手中刀花一挽,劃傷了另外一人的雙腿。
“洛公子!”張孝嵩奮力格開一個突騎施士兵的刀,眼見周圍士兵已朝這邊團團圍聚, 不禁喊了一聲洛北。
洛北顯然也注意到了士兵,笑了一聲:“蘇祿治軍倒還算嚴明, 很有烏質勒當年的英雄氣概。”
他半挽刀花反手刺破一個敵人的腹部,一個回身,又將唐刀狠狠紮進敵人胸口,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孝嵩,去救馮中丞!”
張孝嵩現在不是,也從未做過洛北的下屬,此刻身體比腦袋更快一步,下意識地聽從了他的命令。眼見四周都在激戰,他快步跑到營帳裡,一刀劈斷馮嘉賓身上的繩索,開口說了句漢話:“馮中丞,咱們走。”
馮嘉賓一開始沒認出這頭戴氈帽的青年是誰,脫了繩索的控制就要把張孝嵩推倒,張孝嵩反手抓住他的雙手,脫了頭上氈帽:“是我,中丞,是我張孝嵩啊!”
“張孝嵩?你……你不是應當在於闐嗎?”馮嘉賓大驚失色,于闐離此地尚隔著風雪茫茫的圖倫磧,張孝嵩怎麼會突然神兵天降出現在這裡?
張孝嵩哪有閑情和他解釋,只一把抓過他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半拉半扶地把他拽起了身:“此地不宜久留,中丞,走!”
他一馬當先,拉著馮嘉賓向剛剛跳進來的營寨豁口跑去——這些突騎施人崇尚騎兵,無法完全學會漢人安營紮寨那種細密勁兒,只是在營寨四周圍上柵欄和拒馬,讓敵人的騎兵不可輕易入侵。
這對洛北和他率領的這支精銳小隊來說,是佔了天大的便宜。他們只要翻過障礙,便可逃出生天。
張孝嵩拉著馮嘉賓消失在不遠處,洛北才打了個撤退的手勢,呼喝道:“不可戀戰,走!走!”
那兩個親兵聽了此話,一個將眼前的敵人橫摔在地上,一個推翻旁邊的火堆,將追兵阻在身後,就隨著洛北向外撤去。他們三人都是身手矯健,片刻間便翻過柵欄和拒馬,來到屋外的平野之上。
洛北打了個呼哨,數匹駿馬從不遠處的平野之上賓士而來,為首的正是洛北的坐騎,它發蹄狂奔,很快便帶著馬群來到洛北身邊。洛北翻身上馬,從鞍袋裡摸出一隻煙花,朝天一放,青橙色的煙花盛放於雪夜之間,宛如一朵牡丹,顯得分外耀眼。
突騎施的不少營帳已成了一片火海,阿拔思和幾個士兵自火海中狂奔而出,各自躍上自己的馬背。
“走!”洛北呼喝一聲,馬隊再度狂奔起來,一路踏雪向東而去。
在他們身後,蘇祿親自帶著一支騎隊沖出大營,跟在他們身後緊追不捨。蘇祿一邊狠抽馬臀,催它快跑,一邊大聲呼喊:
“洛北!你跑不掉的!我有五千精兵,你呢?你只有幾個人!向我屈膝求饒,我放你一條生路!”
洛北懶得回他,倒是阿拔思氣不過,高聲以突厥語回他:“你痴心妄想!我家將軍絕不可能投降!”
“好啊。”蘇祿咬了咬牙,又在馬臀上狠抽兩鞭,“這個狡猾的漢人,等老子抓到了你,老子要把你千刀萬剮,拿你的血肉下酒!”
他們相距不過三百餘步,洛北等人奔襲而來,馬匹原本就疲倦,哪比得上蘇祿的騎兵腳程快,兩邊距離越縮越近,蘇祿大喜過望,即命屬下計程車兵們放箭。
一輪箭雨從天而降,洛北和阿拔思等只能俯身在馬上,聽著羽箭擦過耳邊的颯颯聲響。有兩個騎兵躲避不及,紛紛中箭摔下馬去。一人臥倒在地上,再沒了聲音,還有一人拔出橫刀,向著沖殺而來的突騎施騎兵沖了過去。
身後一陣騷亂喊罵,洛北迴頭望去,才注意到那拿著橫刀的唐軍漢子,他已被馬蹄踢翻在地,手中橫刀還揮舞不休,生生砍斷幾根馬腿,才在一次次踩踏之下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