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如果他們不想要大唐的仁慈,那就讓他們看看大唐的憤怒!
“叔敖,為著金城公主出降吐蕃的事情,我那裡都要忙翻天了!什麼畫值得你巴巴地邀我來看?”
武三思一身親王服色,在宗楚客的殷切恭請下跨過朱漆的門檻,進了宗府的大門。
深秋時節裡,長安已是一片秋意。宗府裡依舊春意盎然,叢叢牡丹正倚著一汪溫泉盛放,泉水叮咚,流過太湖石砌的河岸,流進了後院之中。
宗楚客的母親是則天太後的同族姐妹,他也就因為這點緣分得以入朝為官。他性喜奢侈,武周的時候曾經因為貪汙不法被流放嶺南,一年多才回到長安。神龍政變之後,他巴上了武三思的關系,才又一路官運亨通,坐上了兵部尚書的位置。
在武三思面前,宗楚客總是分外殷切:“我是個粗人,打聖上改了元,四夷賓服,海內無事,我只能附庸風雅以自娛。這幅畫是我求告多月,才收來的一副珍品。我不敢自藏,特別請殿下來欣賞。”
武三思輕輕一勾唇角,語氣裡帶著半分譏諷的意味:“哦?你這兵部尚書想換個位置了?”
正如宗楚客所言,自去年的鳴沙之戰擊退突厥,冬季突騎施也派遣使節前來朝貢,前不久吐蕃使節也派遣使節來請公主下嫁——大唐邊境還從未如此安寧過,朝堂上下歌功頌德,李顯龍心大悅,為了彰顯自己的功績,他還在九月改元“神龍”為“景龍”。
“殿下平素料事如神,這次可是想錯了!”宗楚客說著親自開了一間後室的門。
門扉一開,立刻閃出一片掩飾不住的珠光寶氣:
武三思略一打量,只見金子亮得像光,銀子白得像雪,至於各色彩寶、玉石……更是堆得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屋內只掛著一副畫,畫上竟繪著一隻昂揚的飛龍!
“這是什麼意思?”武三思望著宗楚客,似乎在問畫,又似乎在問人。
宗楚客收起了那副殷切面孔,道:“我是在為殿下鳴不平啊。殿下日日殷切公事,天下卻依舊只知李唐,不知殿下。”
他究竟想幹什麼!
要不是他一向把宗楚客倚為心腹,武三思就會立刻拂袖而去。武三思冷聲道:“宗楚客,你現在是越來越不知進退了。這樣的話也是你能說的嗎?”
“殿下若要殺我,我引頸就戮就是了。只是這一點不平,我今天一定要說。”宗楚客神情不變,“殿下想推安樂公主為皇太女,藉著她和武崇訓的孩子複武周國號,這樣的想法是大錯特錯。宗法、大義,都是狗屁!古人說得好,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這話還用得著宗楚客說?武三思掩飾得很好的那一點不屑還是從眼中露了出來:“要是這些老生常談的話,咱們今天就不必講了。這畫我賞了,真是舉世無雙,告辭!”
他一甩袖子,正要出門。宗楚客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就勢跪倒在地:“殿下,縱然禁軍那頭,有李多祚李千裡看著,咱們下不了手。安西、北庭可還有數萬軍隊吶!”
打進門以來,宗楚客處處小心謹慎,句句風雅,講到此處,忽而改為白話,才算露出了一點本心。
武三思勃然大怒:“你被金銀蒙了心了,這種抄家滅族的大罪也能幹?”
“我怎麼敢出賣國家!”宗楚客忙從袖中掏出一本文牒,“我是接到了經略使、播仙鎮鎮守使周以悌將軍的文書,文書中說:自烏質勒去世之後,娑葛多有不臣的行為,阿史那忠節因與他不合,才憤而入朝。周以悌向朝廷請命,想以忠節兵馬為前驅,發吐蕃、拔汗那及安西、北庭兵馬,平滅突騎施!”
武三思的神色微微地變了,他拿起文牒,讀了一讀:“去年年底才和突騎施簽了盟約,墨跡未幹……娑葛怎麼會有不臣的行為呢?”
宗楚客不防他問了這麼一手,含混道:“烏質勒老成持重,願向本朝稱臣,娑葛卻是桀驁不馴,一直想超過乃父的功績。”
“不對!”武三思打斷了他:“分明是郭元振、解琬和洛北在談判上造了假,以私利安撫住了突騎施。烏質勒死後,娑葛不服,才有此大患。”
宗楚客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不錯,不錯,殿下說得對。那突騎施本是西域小國,仰賴一點兵馬才茍活至今。去年我們與他們簽訂盟約,可是大大地助長了他們的野心!我這就找人把奏疏遞上去,奏請聖上召郭元振回朝問話,請周以悌代之!”
武三思見他聞絃歌而知雅意,臉上才露出笑容:“莫忘了還有那個叫洛北的小子。當年他靠著那一點邊功,在朝中出了多少風頭?等此戰功成,西域平定,我要他和娑葛一道檻送長安!”
……
“公子爺,公子爺!”
于闐秋日裡,寒風蕭瑟。洛北正在於闐鎮守使的衙署裡披衣夜讀一本大食故事,吳鈎從外間闖進來,帶起一陣急躁的風,險些吹滅了燭火。
“什麼事情這樣著急?”洛北抬頭看了他一眼,但見他氣喘籲籲,汗如雨下,不禁起身,替他倒了盞冷酒:“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