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率先拒絕:“沙吒將軍,對於被俘的突厥將軍,朝中一向自有法度。更何況,被我們抓到的突厥主將闕特勤,是突厥大汗默啜的親侄子。這一次是為了掩護突厥主力逃跑,才留下來襲擊我軍。他在軍中威望極高,若我們倉促將他們放歸山林之中,恐怕會引起意想不到的麻煩。”
哥舒亶的臉色也是十分難看:“大帥,昔年大唐討伐東西突厥,俘虜東西突厥無數貴胄,都以禮相待,妥善安置。家祖也是其中一員,哥舒家自此為大唐效死,到我這裡已是三世了。如今這些突厥人被俘,大帥正應效仿太宗時期的舊制,善加安撫,怎麼能這樣羞辱他們?”
沙吒忠義揮了揮手:“你和他們不一樣。哥舒亶,當年大唐安置他們,換來的卻是單於大都護府的暴動叛亂。這是群養不熟的狼,用不著對他們太好。”
“那便光明正大地處死他們,以慰我軍心。”洛北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地道,“我願親自施刑,殺了闕特勤。”
他表態如此激烈,遠在沙吒忠義和哥舒亶意料之外。沙吒忠義扯出了個笑容:“洛明府真是忠心可嘉,本將瞭解了。好了,今天已經太晚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走出沙吒忠義府外,夜色已經很深了。洛北心思紛亂,差點在府門撞上了同樣也是滿腹心事的哥舒亶。兩人見是對方,不禁都露出了十分疲憊的笑容。
“哥舒亶,你和百合小姐.......”洛北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哥舒亶點了點頭,神情悲切:“此前一直沒說,是我的不是。百合原是沙吒忠義和一個舞姬的女兒,只因生得貌美,常在府中受人欺負,一次倉皇逃到外院來,才和我認識。本來我這次立下大功,是想前來求娶的。可誰知道,沙吒忠義竟拿自己的女兒作為籌碼,讓你我幫他在朝廷脫身。”
“我可不會做那棒打鴛鴦的人。”洛北拍了拍他的肩,“哥舒亶,你還要勸一勸沙吒將軍,打消他這個荒唐的想法。士可殺不可辱,這些突厥人都是不怕死的勇士,這樣相逼,是會出亂子的。”
哥舒亶低頭稱是。渾渾噩噩地走了。洛北看他的背影,神色中難得多了一點疑慮。
數日之後,洛北騎在高頭大馬上,隨著軍隊再度進入了靈州城中。本次戰役告捷,靈州數十萬百姓和土地得以保全,因此雖然沒有朝廷嘉獎的詔書,龐大的恭迎凱旋的隊伍,也已經將偌大的靈州城門擠得水洩不通。
沙吒忠義跟著靈州一眾官員站在門口迎接,眼見旌旗獵獵,隊伍將近,他和一眾官員紛紛拱手道禮:“此戰告捷,真是萬民之福啊。”
李貞跳下馬來,對這位上級躬身道禮:“全憑聖上洪福,諸位同僚援助,還有將士用命,百姓愛戴。”
沙吒忠義扶了他一把:“李刺史不必多禮,不如移步府中,與我等共慶大捷!”
李貞沒有推辭,便帶著身後哥舒亶、慕容宣徹和洛北等將領入了府中。菜餚歌舞都已經備好,一等他們入席,便一一獻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天色已經近日暮,沙吒忠義起身,高聲請一眾將領第二日去他在城外的莊園上打獵。
在宴飲的人群之中,洛北忍不住看了一眼哥舒亶,哥舒亶忙附耳過去,低聲道:“他淘換了些黃羊、狍子、還有野狼一類的小獸,投到林中。不會讓我們再和那些被俘的突厥人交手。”
洛北面色稍霽:“好吧。”
“洛明府,你的要求我是做到了,你可記著你答應過我,不要在這次行獵大會上挑頭。”哥舒亶苦笑道,“論騎射,軍中怕沒有幾個人是你的對手,可我想求娶百合,就這麼一個機會了。”
“你放心。”洛北一口應允下來,他從袖中掏出一隻荷包,遞給哥舒亶:“到了明天開場之前,我會分別和宣徹王子還有慎交兄談及此事,他們都是正人君子,一定願意玉成好事。這荷包中的東西,就當我提前送你們的賀禮了。”
哥舒亶掏出荷包中的東西一看,竟是一隻玉雕的百合花,那花朵栩栩如生,上嵌了數只珍珠作蕊,做工精緻,材料上乘,是一塊價值千金的東西:“這.....這我怎麼好意思呢?”
洛北輕輕一笑:“西域有名的大商人裴伷先裴老闆是我的朋友。我是在他靈州的鋪子裡找到此物,覺得特別合適,就買下來權作賀禮,你可不要嫌簡薄啊。”
哥舒亶心情稍定,才展露笑容:“洛明府,這樣的大恩,叫我怎麼報答呢?”
“好說。”洛北道,“喜宴那天,我要坐首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