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洛北高聲喝了一句,打斷了臺下的竊竊私語,“留下來的兄弟,按佇列列隊!上馬!此計九死一生,我帶你們,殺出一條血路來!!”
他把自己的手下分為七個小組,每四人帶一個三十人的隊伍,命他們在行進之中梭巡。趁著夜幕和大雨的掩護,悄然無聲地離開了鳴沙城。
大雨澆在沙山上,沙子擠作一堆,人一踩上去,就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洛北和一眾騎兵身著鎧甲,踩著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沙子路,像一個幽靈般前往敵人的後方。
山下的突厥大帳中,燈火通明,默啜正與他的子侄們商量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鳴沙這個縣城,芝麻大小的地方,經過這麼幾番治理,也成了屯田要地,成了我的心腹大患了。”他拿著酒杯,把鷹一樣的目光在子侄們臉上一一看過,“我們這次就是要燒了他們的城市!推倒他們的河堤!毀掉他們的農田和水渠!讓這些唐人在我們突厥人的馬蹄下顫抖吧!”
拓西可汗阿史那匍俱最先舉杯相祝:“突厥萬歲!大汗萬歲!”
“萬歲!”帳中所有人都高聲應和,默啜又拿著酒杯,倒了一杯酒遞到拓西可汗面前,“明日作戰,你打主攻,記住,第一個登上鳴沙城牆的人,賞百金!”
拓西可汗面露驚喜神色,他一直在軍事上無所建樹,故而各種徵戰,默啜都倚重闕特勤兄弟,今日卻難得把主攻的位置留給了自己:“是!父汗!”
酒宴散去,已到半夜。闕特勤的哥哥默矩看出自己弟弟一臉沉思,不由得追著他進了帳中:“闕特勤?你怎麼了?是不是大汗奪了你的主攻位置,你不高興?”
闕特勤抬起頭,見他臉上真誠的關心神色,笑了笑:“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大汗偏愛拓西可汗。我只是覺得……這個鳴沙,恐怕沒那麼容易拿下來。”
他話音未落,外頭閃過一道刺目白光,幾個親兵沖進帳中,正要稟報敵情,卻聽見雷聲隆隆,頓時住了口:“伯……伯克,外頭下雨了。”
“雷雨天,也值得你們這樣大驚小怪。派兩個人去看護馬匹,別讓它們嚇著了。”默矩幾句把這些親兵打發出去,才問闕特勤:“為什麼這麼說?赤水軍主將沙吒忠義逃跑,靈州刺史李貞雖然是禁軍出身,可從未打過仗。你不會擔心他們吧?”
闕特勤搖了搖頭:“那兩個人還不算我的對手,我只是有些擔心。哥哥,且去休息吧,別忘了,明天你我要在左翼負責掩護拓西可汗。”
默矩哼了一聲,一言不發地退出了闕特勤的營帳。他是後突厥汗國開國之君阿史那骨篤祿的長子,本可繼承汗位。默啜以功勳搶了他的位置也就罷了,畢竟他那時年幼。但一個拓西可汗也在他面前造次,讓他很沒面子。
他帶著一股鬱鬱不平陷入沉靜的睡夢之中,帳外是瓢潑大雨和時不時響起的雷電。不知睡了多久,外面此起彼伏的聲音把他從睡夢裡喊了出來:
“有敵人!”
藉著雷雨的掩護,洛北和身後那兩百人沒花多少功夫就繞到了突厥大營的後方。自沙吒忠義逃跑後,突厥人自信過了頭,他們在前方和兩翼排布了種種精銳騎兵,卻只留下一些步兵在後方。
洛北向天中放出一隻特殊製成的煙花,金紅顏色在天空中一閃而過。不一會兒,鳴沙城那邊也放出一隻同樣的煙花。
這是象徵著李貞和哥舒亶已知道他們繞到了約定地點。
大雨澆灌之下,洛北拔劍出鞘,隕鐵寶刀在夜色中揮出一道縱橫刀氣,幾乎可以將這夜幕撕碎:
“兄弟們!”他高聲喊道,“成敗在此一舉,殺啊!”
“殺啊——”二百人齊聲應和,聲音響徹雲霄。
留守在後方的突厥步兵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突然襲擊。洛北率隊,不費多少力氣就突入突厥軍陣中央,他手上羽箭不停,向每一個朝他奔來的突厥騎兵射去。
鳴沙城上,戰鼓如雷。李貞頂著大雨,親自在城頭擊鼓,為將士們壯膽助威。哥舒亶率兵出城,高喊一聲:“殺啊!”就殺進了突厥人的營地之中。
突厥騎兵不少仍在睡夢之中,就這樣平白地丟了性命。醒過來的人中也有不少到處尋找自己的馬匹,他們如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無處躲藏,很快就被唐人的羽箭射中,倒在了地上。
闕特勤見周圍人慌亂至此,當機立斷,也不管什麼軍令不軍令,一把抓過帳篷上的號角,呼呼吹奏起來。
號角是突厥出征之樂,聽到此聲,不少突厥士兵這才找到了主心骨,紛紛騎馬跑向闕特勤這邊。
闕特勤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命人豎起自己的旗幟和突厥軍旗:“左邊的人,都跟著軍旗去護衛大汗!剩下的人,跟著我與這些狡詐的唐人決一死戰!!”
他帶著身邊士兵向洛北的人馬殺去,金戈交錯聲,呼喝聲……連同著雷雨大作,交織在一起,成了一曲響徹魂靈的旋律。
距離太近,洛北和他手下的騎兵也棄了手上的弓箭,改用兵刃與敵人搏鬥。很快,戰場上一個個戰團圍聚起來,每個戰團中央,都是一個唐人士兵在面向數倍於己的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