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些年,在群狼環伺的草原牙帳,你是怎麼過來的?”
洛北沉思片刻,搖了搖頭:“……我沒有兄弟姐妹。”
慕容宣徹笑道:“可你對曦光便如兄長一般。若無你的提點,那日他絕無可能穩住城內局勢。”
洛北鄭重道:“宣徹王子,我是郭都督手下的參軍,平定吐谷渾局勢,本是我職責所在,理所應當。至於曦光……他確實讓我想起一位朋友。”
慕容宣徹好奇道:“洛公子的朋友應當也是非同一般吧?”
“不……他已經去世多年了。”
洛北神情落寞,慕容宣徹也不好再問,他拱手道:“公子對我吐谷渾有大恩,此次不報,來日必償。”說罷,招手示意騎隊離開,只留官道上一點被揚起的煙塵。
“洛北。”郭元振從煙塵之中走到他身邊,一身便服騎裝,顯然是剛從城外打獵歸來:“陪我走走?”
洛北低頭領命,此刻日光初升,照得晨霧升騰,唯餘茫茫。他們一道走到城外的山坡上,共同看著山下一片景色。
郭元振看了一眼洛北,開口問:“你當上烏特特勤的時候,多大年紀?”
洛北知道郭元振已經識破了他的話,無奈地一笑:“大帥……我提點慕容曦光,確有私心。”
“我和李貞等這些邊將,當初是一力主張慕容曦光繼承吐谷渾首領之位的。”郭元振知道他多想,開口解釋道,“你盡管回答我的問題便是。”
“十二、三歲吧。”
“比如今的慕容曦光還要小一些啊。”郭元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洛北俊朗的臉上神色一如往常。少年人的沖動和激情在他身上全然冷寂,就像一株沒有綻放過花朵,就已經結出果實的新樹。
“這些年,在群狼環伺的草原牙帳,你是怎麼過來的?”
洛北很驚訝郭元振會問他這些,張了張口,又不知道怎麼說:“都過去了.......大帥,都過去了。”
郭元振嘆了口氣,沒再提起這個問題:“我已經收到了你辭去涼州參軍職務的辭呈,但我不打算批準。說句遺憾的話,憑借你的身份才情,邊關才應該是你的翺翔之地。京城那個危機四伏的金籠子,不太適合你。”
郭元振平日裡宛如老狐貍一般,極少流露心緒,這句話已經是他的一片真心了。洛北對此心知肚明,開口的時候,也有了些百感交集的味道:“大帥的拳拳之意,我感念在心。”
“涼州那麼多職務,空了一個參軍並不打緊。我留著這個位置,便是想著有一天你能回到我麾下來。”郭元振笑了笑,“對了,見到阿史那獻將軍,代我問好。”
兩月之後,神都洛陽。
白馬寺興建於東漢年間,自興建之日便為佛教聖地,自女皇登位之後,推崇佛教,白馬寺更是香火鼎盛。此刻旭日初昇,白馬寺中已是香客如織,絡繹不絕。他們或手持香火,或懷抱經卷,在這古樹參天的佛院內潛心禱告。
一位身著華麗錦袍的貴公子剛剛上完了香,又給了小沙彌些銀兩添作香油錢,便信步踏出寺院,此刻陽光正盛,他伸手去取腰間的扇子,不料卻摸了個空。他下意識地向周圍張望,人人都是來敬佛的香客,哪裡有個賊影?他正焦急之際,忽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公子落了東西。”
貴公子轉過頭去一看,身後站著一個俊美昳麗,氣度不凡的白衣少年,手中拿著的正是那柄扇子。他忙接過扇子,連著道了兩句謝,才好奇道:“我觀公子氣度,不像是會偷盜扇子的人。”
“偷盜扇子的是個附近的小乞兒,他只認得你這扇子的玉墜精緻,不認得扇子上的顧愷之所繪的洛神圖,更不知道這是價值萬金的古物。”白衣少年答道,“我發現之後,已訓過他,又給了些銀錢,還請公子看在物歸原主的份上,不要再怪罪他了。”
因佛寺講究眾生平等,這白馬寺周圍常有些乞兒以乞討為生。貴公子常來常往,自然知道內情,只點了點頭,比起手邊的扇子,他更好奇眼前這個少年的來歷:“我叫王翰,是幷州晉陽人士,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原來是太原王公子,失敬。我姓洛,單名一個北字,算是你的同鄉。”洛北道。
他是猜到這位隨意拿出柄東晉古物來遮擋太陽的貴公子不是常人,卻沒想到他是幷州王氏的公子。王家是權傾天下的高門望族,與李、崔、盧、鄭並稱“五姓人家”,族中宰相名將輩出,多年前枉死的高宗原配王氏,也是出自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