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我!”微子衍暴喝一聲,兩人就揪著打了起來,場上鬧成一團,不堪入目。
使臣們不敢再多幹,急忙忙行禮告退了出去,很快庭堂裡便空曠了下來。
姬旦上前來與甘棠行禮,目光溫和,“竹方離岐山不算太遠,來回兩月的工夫,途中也極其安全,他日若有緣,還請聖巫女到岐山走一走,看一看,岐山腳下,周民耕者皆讓畔,民俗皆讓長,積善累德,想必聖巫女會喜歡。”
甘棠點頭道,“若有緣,它日定當登門拜訪。”
相傳虞、芮兩國之君相爭田地,久久不能平論,兩國之君便相約於周都,想請西伯公論,入城後卻見大周子民們謙讓有禮,勤勞淳樸,遂慚愧而去,諸侯聞之,來投大周的有三四十國。
岐山是周禮的發祥地,又加之周族幾代君王的勵精圖治,和眼下的殷商相比,定然是兩個模樣了。
姬旦頷首,來去不聲不響,亦不像當年夷方那般活絡地周旋於各小國之間,外頭卻能見恭敬候著的諸國使臣和族長,西伯昌的影響力和威信力可想而知。
西周逐漸強大,而大殷在做什麼,忙於內鬥,看不清增強國力真正的根本是什麼,末本倒置,打仗有用,那也是國富民強的時候,商王室是對自己太有信心了。
甘棠目光落在這千百士兵手裡的兵器上。
是鐵劍,且鋼材上等。
要麼是殷受揹著她自己開礦煉了鐵,要麼是融了她給的一千鐵犁,鍛造成兵器,否則短短幾月,別處縱是有解圖,一時之間也造不出這麼多鋼兵利器來。
難怪兵分三路還能以少勝多。
殷受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甘棠懶得再看他一眼,吩咐同樣氣得臉色發青的竹侯道,“把殷商三個王子都‘送出竹方’,沒有我的允許,往後不得再踏入竹方一步,商容和箕子,他們願意留下便留下,願意走便走,若硬要留下,便派人監管起來,自此不得自由出入竹方,不得隨意與人接觸。”
商容和箕子對殷商忠心耿耿,是殷商兩位有見地有能力的朝中重臣,識趣的話她並不想為難他們。
竹侯立馬應了,甘陽領著六千士兵將,手裡拿著一樣的兵器,脅迫微子啟與微子衍,連帶著他們的隨從,士兵,當下便要把人驅逐出去。
唐澤忍不住上前行禮求道,“主上原本便受了重傷,馬不停歇地往回趕,傷勢越發嚴重,如今又昏迷不醒,路上顛簸不得……主上是當真心悅於聖巫女,若有疑慮聖巫女待主上醒來一同商議便是,何必……”
唐澤這話可把甘棠惡心透了,殷受做下這等背信棄義之事,找了個為美色沖冠一怒的由頭,縱是耍些陰謀詭計,天下人知曉了,也只贊他一句英雄少年有血性。
退一萬步講,若當真是心悅於她,就更惡心了,若他的心悅是陷對方於不義,利用對方興起刀戈,甚至想剪除對方的羽翼讓其無路可走,最後圈入後宮,那她謝謝了,他還是找喜歡他這樣的人去,別來惡心她了!
殷受躺在地上,面容蓋在鋼鐵的盔甲裡,顯得越發剛毅俊美,因太過耀眼,反倒讓人泛出惡心來,皮相再好又如何,心思如此歹毒,六親不認,再俊美又有何用。
甘棠失望透頂,厭惡透頂,擺擺手讓唐澤趕快滾,“回去告訴商王,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逼人太甚!”
誰不想要個好名聲,她坐在聖巫女這個位置上,為了對得起這個名號,十幾年來不敢有絲毫懈怠,今日一道敗得幹幹淨淨,一個面上虛偽內裡背信棄義的首領,走在哪裡都要被人戳著脊樑骨,說不定這一戰還得載入史冊遺臭萬年,便如引狼入室的微子啟一般。
她有多厭惡微子啟,有多厭惡做了相同事情的自己,如今就有多厭惡殷受。
甘陽甘玉領兵把微子衍‘送’出去,甘源臉色鐵青,“殷受這一手實在歹毒,往後諸侯方國攝於殷受手底的鐵騎,誰還敢與我們結盟,且聖巫女的名聲受了牽連影響,如今我們到成陰奉陽違背信棄義的小人了。”
甘棠臉色發白,勉強提了提精神道,“阿父,你派人去問問,鳴方和土方的情況如何了,可有傷到王室中人。”
甘源點頭,“棠梨莫要擔心,阿父方才便查問過兩國使臣了,沒傷到什麼重要的人,鳴侯和東土伯受了些驚擾,沒什麼大礙。”
旁邊的付名鬆了神,長長吐了口氣,甘棠扶住他,苦笑了一聲,“好在沒成殺父仇人。阿名,你父侯沒事,莫要擔心。”
付名搖頭,甘棠朝甘源道,“答應給鳴方和土方的東西準備好後如約送過去,便說它日聖巫女親自登門至歉。”
事已至此,能挽回自然要盡量挽回,甘源點頭道,“阿父這就去準備,殷受那小子什麼脾性,棠梨你總該看清了,以後警醒些,他們這些人,自小在王宮裡泡黑了,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他是殷商未來的王,有一兩分純善,也只是沒用的時候。”
這一擊夠重,她要在同一個坑裡摔兩次,那真是蠢得沒救了。
甘棠點頭,甘源當即便去準備了。
偌大的庭堂裡就只剩了甘棠和付名兩人,甘棠張了張口道,“阿名,我從沒想過要背棄盟約,入侵盟國。”
付名搖頭,“不是棠梨幹的,我相信棠梨,陶邗只是一時氣憤,過後他會想通的。”
付名是當真相信她,甘棠嘴裡泛起苦味,她與付名相處兩月,付名願意相信她,她和殷受在一處七年,卻也不過爾爾。
甘棠神色灰敗,付名知道她難過,便輕聲道,“三王子沒說假話,那天我就知道了,他心裡有你,只是他是商王嫡子,往後必定是要繼承王位的,心裡一切以殷商為重是必然的,他想要你,除卻這一條路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也有真心在裡頭,棠梨你別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