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記憶比空白,要猙獰得多。
如果不是因著那糾結疼痛到流出血的記憶,那今日這局面亦不會是令人想逃又逃不開的存在。
鬧鐘顯示上午八點一刻。
彷彿又回到了高中那一年,家裡只有媽媽、弟弟和她。
這樣難堪地,旁觀著,一位母親疼愛著一個孩子同時又冷落著另一個孩子。
這樣熱烈地,賭上了,一個女孩全部的柔軟和懂事,想要去換取那傳說中的,本該與生俱來的母愛。
如果沒有那麼渴望就好了,如果沒有那麼愛護就好了。
如果樓梯沒那麼長就好了,如果推她的人不是…就好了。
是誰呢?到底是誰呢?
她動作機械地撥了一下鬧鐘背面的鬧鈴開關,沒有聲音。
她盯著鬧鐘的正面看了兩分鐘,才發現那些針是靜止的。
靜止不動,停滯不前。
然後她猛然想起,這個鬧鐘在高二那年就被她摔壞了。
她的生命也仿若靜止在那一年,再也無法往前移動。
像死去很久一樣,無聲無息,行屍走肉。
張修,你可曾聽聞,北冥之鯤,化而為鵬,扶搖直上九萬裡?
你又是否聽聞,飛在九萬裡高空之上的大鵬,最後會完全忘掉北冥那條魚?
哪怕,鯤就是鵬,鵬就是鯤,也是可以忘記的。
你呢?你需要多久?多久才能忘卻我?
真怕你一直記掛著北海裡的小饒束啊。
誰?我在說誰?我與誰傾訴?
誰從我腦海裡淡去又浮現?誰在我身旁存在又消失?
誰若隱若現?誰忽明忽暗?誰缺席了我的悲劇?
誰把我留在暴風雨中?獨立於荒野之中搖搖欲墜。
誰奪走了我的堂吉柯德?讓我獨自騎著小毛驢沖向風車怪。
誰帶走了我的福爾摩斯?讓我孤身前往萊辛巴赫瀑布與莫裡亞蒂決鬥。
可是那個誰,你到底是誰?
是誰呀……
做飯,饒束不會。
熬中藥,饒束也不會。
陪媽媽聊天,饒束更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