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筍炒肉絲和冰鎮果汁全都吐出來了。
饒束一手收在衛衣口袋裡,一手扶著垃圾回收箱的上框, 也不管髒不髒, 先扶著站穩再說。
她很少有這種吐得酣暢淋漓的時候, 以前每次乘坐中巴車覺得惡心反胃,都只是想吐又吐不出來。非常難受。
姐姐饒璐曾形容過饒束的暈車病,說她是天生用雙腳走路的人, 沒有坐車的福氣。
當時饒束不以為然,還嘴說:不能坐車的人其實都擁有坐飛機的命!何況, 也只暈中巴而已。
很多年過去了,饒束依然不認同姐姐的說法。但, 她也不再相信自己的說法了。
因為,在有選擇的情況下,饒束通常會選擇乘坐高鐵,而不是乘坐飛機。
她討厭漂浮在空中的那種虛無感。
與張修吃晚餐前,她就在手機上買了回廣州的高鐵票。晚上七點半的票。
這幾天的一切都像一場夢。
而這場夢能不能轉為現實, 取決於她能否很勇敢很驕傲。這就是她思考出來的結論。
一個人的勇敢可能是天生的;但一個人的驕傲一定是透過自身無數的優勢和一次次的勝利累積起來的。
饒束從小就驕傲。可惜於某年某月開始,她的驕傲便慢慢被消磨了。
今夜她試圖重拾自己的驕傲,即便真的很困難, 她也要咬著牙繼續。
吻他的時候, 她什麼都沒思考, 當時就只是想親近他。
吻完了, 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張修, 我很醜很怪異很崩潰的樣子, 我不會讓你看見的。
不要有下次是麼?
那就不會有, 我保證。
這輩子我總是在跟別人保證一些事情,答應了別人的我都會拼命做到。
至於那些做不到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我盡力,好嗎?
盡力做一個比較正常的人。
不,這件事不能只盡力就行……
盛夏之夜的北京街道,有一種令人茫然的感覺。
饒束從揹包裡找出一瓶之前在長城山腳下超市裡買的那種純淨水,漱了漱口,然後離開了垃圾回收箱。
行人密集,霓燈閃亮。
她塞上耳機,揹著揹包,穿著短牛仔褲和長袖連帽衛衣,一臉決然地穿越北京街頭。
高鐵在十九點三十分準時啟動。
她坐在座位上,雙臂交叉著環在自己身前,一種高傲又冷漠的姿態。
耳機裡在單曲迴圈著 p 的《soehere i beong》,音樂是少數能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的事物之一。
就非要把音量調至可以隔絕所有外界聲音,她才覺得心滿意足。但她沒有張修那麼狠,上次他給她聽《beautifu no》簡直是炸裂式的音量。
饒束對於很多東西的要求都是古怪又霸道的,一定要獨自佔有並且完全佔有,才會讓她覺得自己是真的地得到了某樣東西。否則,旁人怎麼說怎麼認為都是沒用的。
但是,在這方面,饒束沒有成功過。連聽音樂都不敢用最大音量來聽。
對。她從來沒有完完整整地得到某樣東西。包括她自己的生活。
她幾乎總是功虧一簣。
高鐵穿越月空和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