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嗓子,想笑一笑,但她覺得自己臉部肌肉僵硬,笑起來應該也很扭曲很嚇人,隨便了,管他媽的!
“就,”饒束仰頭望他的臉,努力憋笑,又清嗓子,最後實在忍不住,低下頭笑,“哎呀真是,太緊張了……”
似自言自語,又似解釋給他聽。
這尼瑪詭異的行為,饒束真想朝著自己的腦袋一巴掌給呼下去!呼暈了就他媽別醒來了!
張修自始至終平靜,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甚至還有一點慢條斯理的意味。
但他說出來的話卻又一點都不慢條斯理,只有生人勿近的疏離氣息。
“緊張什麼?”他垂眸,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了一眼她抓在他衣服上的手,說:“手放開就行了。”
“放……”饒束也低頭去看自己的手,立刻搖著頭說,“不,不行,不能放開。”
她聽見了少年微不可聞的嘆氣聲,像無語,又像不耐。
他一定是耗盡了對一個陌生人應有的耐心。所以他的手才開始往回縮,不讓她抓。
饒束皺緊眉頭,有一瞬間,她重新感覺到了那種熱血澎湃的心情。時隔多年、死灰複燃的熱血。
這次,饒束伸出兩隻手,把他那隻手臂拽回來,跟他媽搶劫一樣,直接抱在懷裡。
張修差點被她拽得跌倒,幸好另一隻手及時撐在她身後的牆壁上,這才避免了往前跌。
他蹙眉,“喂——”
“我知道!”饒束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也許你覺得我神經兮兮又沒禮貌,根本都不認識你就半路攔你,但是,但是你想聽我說下去嗎?”
她的嗓音在顫抖,盯著他的下巴,吞了吞口水又趕緊接著說:“就,我真的很想認識你。”
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真他媽,中學考體育都沒這麼刺激,沒這麼玩命。
饒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也來不及猜測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只是趁他還沒說話之前,又小聲補了一句:“行嗎。”
你知道很渴很累的人穿越沙漠時看見綠洲會怎樣嗎?
會做出這輩子最大的壯舉。
明明連五十步都走不下去了,只要綠洲出現,就能扶著膝蓋再走五萬步。
一步一步,超越人類的體能極限,爬也要爬到綠洲那裡去。
十九歲這年,饒束對世界說:我他媽好像又一次體會到朝綠洲奔過去的感覺了。
唯一的區別是,這一次的綠洲,美得有點過頭。
綠洲能拯救什麼?
張修沒體會過見到綠洲的那種感覺。
他這輩子從來就沒見過綠洲。
也許十幾歲的年紀,說“一輩子”似乎太早。但他很清楚自己剩餘的生命會是什麼樣子,所以他隨時可以脫口而出“一輩子”。
他看著面前的女孩唇型微動,問他“行嗎”;
看著她臉龐倔強,完全不像一個尋過死的人;
看著她劉海略亂,眉目樸素,眼神卻特有勁;
看著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抱著他手臂的雙手卻一直在抖。
抖啊抖,抖啊抖。
抖得他也跟著抖……
“那你先別抖了,”張修再次試著抬高手臂,低眸瞧著她,說,“行嗎。”
他說話的調調與他的聲音和樣貌都不太相符,總是隱隱透著一種站在制高點掌控全域性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