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兀自尋了把椅子坐下,道:“水懿徽提拔了你做國師,他是你的伯樂,你心中定然感激不盡吧。”
賈璉反應了一會兒才知她嘴裡的水懿徽就是天聖帝,忙拱手道:“聖恩浩蕩,感激不盡。”
太後勾唇冷笑,“莫不成還想為他肝腦塗地不成?想做他忠心的走狗?”
賈璉愕然搖頭。
“福王被自己供奉的黃鼠狼吸死了,當日你是在的,是不是?”
賈璉點頭,一時不知太後的目的,遂決定靜觀其變,少說為妙。
“我對福王繼妃有恩,是我把她指給福王的,她答應替我打探仁懿太子的死因,於是她被福王‘暴病而亡’了,可憐了蘭心也被福王不喜,落得了那樣悽慘的下場。
年歲有些久遠了,你年輕定然不知水懿徽爭帝位時還有個仁懿太子,他是我姑舅表哥,是眾望所歸的嫡長皇子,那時京城來了一位神運算元,他說仁懿太子是真龍命格,皇位非他莫屬,而後,他於深夜自殺了。”
賈璉心頭頓時一沉。
“那時我們已心意相通有了婚約,若無意外我便是太子妃,因此時常私下裡往來,在他自殺前我收到過他的信箋,他說自己近來骨頭疼,全身都疼,我擔憂不已,去信問他是否看過太醫,我在宮外,他在宮內,從此他便音訊全無,忽有一日我就等來了他暴病而亡的訊息。”
賈璉望向太後,見她板著臉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心中就生出說不出的滋味來。
“也是巧了,仁懿自殺前和先皇政見不合被先皇訓斥了一頓,那時朝野內外便有議論說,仁懿是因恐懼才自殺的,簡直放屁,仁懿身為嫡長皇子從小受寵,先皇更是喜愛有加,更是親自教導帝王之道,仁懿怎會因一頓訓斥就去自殺。
我惶恐、我憤怒、我痛苦,我不相信他就這樣拋下我自殺了,我愛的男人絕不是這樣經不住打擊的懦夫!於是當先皇病逝,水懿徽做了皇帝,元後因難産而死,水懿徽力排眾議聘我這個望門寡為後,錯過了仁懿,我終究還是成了皇後,神運算元給我批的命應驗了,可是他批錯了仁懿的命,先皇曾下令誅殺他,他從此就消失無蹤了,我至今仍然在找他,我想問問他,究竟是他批錯了命,還是因為他洩露了天機導致了仁懿的死亡。”
賈璉沉默的聽著,感受著眼前這個白發老婦人心頭至深的傷痕。
“直到水熙被廢黜,我曾親眼看著他因病痛折磨而舉劍橫頸,曾親耳聽到他趴在地上像狗一樣哭喊著我疼,我渾身的骨頭都疼,我震怒,我恍然,仁懿不是自願自殺的。
來此之前我去過義忠親王府見過水熙了,他說是你治好了他的病,尋到了病根,是有人以巫蠱邪法害他,在他的龍脈上種植了一種名叫枯骨藤的魔植,我可以確定了,當年仁懿也是被人這樣害死的。
以此法害人,關鍵在於以此人的血尋找成型的龍脈,仁懿自殺之前福王曾以嫉妒仁懿得寵為名打出過他的鼻血,仁懿還寫信告訴我說,水懿徽是個好弟弟,福王出其不意的打他,是水懿徽第一個站出來攔阻的,還好心的親手給他擦鼻血,呵呵……”
賈璉望著她,看見她的笑比哭還難看。
“劊子手做了皇帝了,勤政愛民,是天下共尊的聖君,老天爺瞎了眼了。”
“依您所說,仁懿太子和義忠親王都是老聖上所害?”
“你不信?”太後以沉殤之眼望向賈璉。
賈璉沉默片刻,道:“害死仁懿太子我信,可義忠親王我不信,義忠親王是天聖帝親子,哪怕義忠為太子時曾威脅了帝位,老聖上找出一個廢黜太子的理由難道很難嗎?何至於以種植枯骨藤之法如此折磨自己的親生孩子。”
“我只要確定仁懿是那個老畜生害死的就行了。”太後沉聲道:“你曾招過蘭心的魂,我問你,可能招來仁懿的魂?”
賈璉搖頭,“仁懿太子怕早已輪回去了。”
“……是我奢求了。”太後的眸子灰暗了下去,起身就走,臨邁出門檻前以眼角餘光瞥著賈璉道:“我厭惡像你這樣的術士,可我還要警告你,他不是個好東西,當年那個神運算元的失蹤說不得就是他的手筆。”
賈璉拱手恭送,“多謝提醒。”
門外,因事情敗露而惶恐的承恩公世子已等在門口了。
“姑母恕罪。”
“你有何罪,更別請我恕罪,我算什麼,早已是個死人罷了。”
這時承恩公也急忙趕來了,老臉欣喜,“思……給太後娘娘請安,娘娘一向可好?”
見到自己老太縱橫的兄長,雲長思有些許的動容,“大哥老了。”
“是啊,咱們兄妹已有數年不見了吧,不曾想今日你會來,是聖上鴻恩浩蕩還記得微臣啊,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廳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