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光陰慢,有日到京都,榮國府派了賴大來接,帶了賈母的話說務必要把林如海父女接來府上住著,林如海推辭不過只好順從。
那賈雨村見賈璉始終不曾邀請他住下便覺沒臉心記憶體了氣,又顧忌著自己還有所求便忍耐了下來,他雖在京都沒有根基,倒有兩個故舊,於是辭別幾句一徑去了。
賈璉林如海相視而笑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回到賈府之後,賈璉攜王熙鳳芃姐兒一一拜見過長輩後便去祭祖告知遠行之子已平安歸來,林如海拜見賈母奉上了揚州金陵等地的土産手信之後便被賈赦賈政請去了廳上說話,黛玉則被留在了榮慶堂。
這一次有被封為文定伯的父親陪同,林黛玉是從正門進的,還有榮國府兩位當家老爺兩位當家夫人親迎,規格是榮國府最高的了,她也沒有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被人恥笑了去,這一次她真正是榮國府的貴客了。
“還是家裡好。”王熙鳳由豐兒服侍著拆了頭上的金絲八寶攢珠髻立即舒服的喟嘆道。
賈璉早換上了一身家常衣服,枕在宣軟香甜的一摞被子上,翹著二郎腿笑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是不是這個道理?”
王熙鳳對著映在銅鏡裡的賈璉笑啐了一口,“你才睡的狗窩呢,那是我孃家陪送的千工拔步床,舒服著呢。”
“別弄那麼繁複,鬆鬆的給我攏上就行了,在外頭這些日子天天梳著高髻帶著金翅鳳抓的我頭皮疼。”王熙鳳抱怨。
“是。”豐兒應聲,三兩下攏上了,又在王熙鳳鬢角簪了一朵紅絹花。
“哎呦呦瞧這俗氣的,我狠看不上。”王熙鳳在自己的釵匣裡扒拉了兩下,又去簪匣裡扒拉了兩下,最後嘆氣道:“沒有一樣合心的。就這個吧。”
最後她挑出一朵黃玫瑰絹花遞給豐兒。
賈璉笑望著她道:“你們女人啊,一櫃子的衣服還抱怨沒衣服穿,一箱子一箱子的釵啊環的還抱怨沒有合心意的,真真難伺候。”
王熙鳳笑嗔,“真真冤枉死了,你快過來瞅瞅我可有一箱子一箱子的釵啊環的,攏共那麼一點夠幹什麼的。”
“咱們在姑蘇逛街時你買的那些又不得用了?”
“你不說我倒差點忘了,虧了你了。”王熙鳳起身歡歡喜喜的去問平兒要東西,東西都是她收拾的。
這會兒子平兒正在外頭廊上指揮僕婦把藤箱子往屋裡抬呢,裡頭有布匹、有玉器還有一箱子專門放置了王熙鳳買的頭面香囊扇墜等別致時興的小物件,除了她自己特別喜歡的都是用來送人的。
“好丫頭,你站在這裡多大會兒子了,冷不冷,你讓她們抬去,何苦自己站在這裡挨凍。”
平兒搓搓手回身笑道:“她們粗手粗腳的我不放心,奶奶別出來外頭刮風下霰冷得狠。”
正這時候院門被敲響,守門的婆子把門一開,就見丫頭僕婦打著青花油紙傘簇擁著一個穿白兔毛鬥篷的小姑娘走了進來,王熙鳳定睛一看就笑著迎了出來,“妹妹怎麼這時候過來了,怎麼不在榮慶堂陪老太太說話?”
黛玉笑著握住王熙鳳的手,用自己溫熱的小手一陣摩挲王熙鳳微涼的大手,“嫂子早知我要過來特來相迎的不成,怎麼穿的這樣少,快進屋仔細動壞了身子。”
“哪兒呢,我出來尋平兒找東西的。”
說著話姑嫂二人相攜親親熱熱的進了屋。
早在揚州那會兒姑嫂二人便處出了感情了,雖說一個精明務實,卻在賈璉的薰陶下弄些胭脂面霜的陶冶了情操,一個出塵仙逸卻也從小充作男兒養,經濟學問賬本管家盡都知道一點,雖不算情投意合卻也相得益彰,又都想交好對方就沒有不好的。
裡間賈璉聽見動靜早出來了,正坐在玫瑰椅上讓人沏茶呢。
分主賓安坐之後,王熙鳳把自己的花蝶紫銅南瓜手爐放在黛玉手心裡就問黛玉的奶孃道:“王嬤嬤,你們這時候過來可是榮慶堂有什麼怠慢的?論理是不該的。”
王嬤嬤就道:“到底是二奶奶,您一猜就猜著了,是府上的寶二爺不知怎麼就摔了自己那塊胎裡帶來的玉,可把我們姑娘嚇壞了,只好到二奶奶這裡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