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婆娘,你跟在她後頭一輩子都接觸不到。可我在前院卻知道一點,每月宮中總有一筆銀子被二太太提走不知去向,少則五六百,多則三四千。長年累月下去,咱們家裡有金山銀山也不夠填的。”
王熙鳳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心裡還存著幾分希望,“元春妹妹入宮也是為了咱們榮國府不是?”
賈璉冷笑,“若果真她得了大造化咱們大房就徹底站不起來了。按理說我是長子嫡孫,在府裡的地位合該只比正經襲爵的大老爺低吧,你別跟我提二老爺,二老爺終究是要分出去的,能貴得過我這個嫡長子嗎,可事實上我在府裡什麼地位你是知道的,還比不上寶玉那個黃口小兒。咱們倆生的大姐兒,正經嫡出大小姐,你見老太太抱過沒有,又問過幾回呢。”
賈璉的話讓王熙鳳心裡沉甸甸的,“依著你,咱們倒是那夾縫裡的可憐蟲了?”
“難道不是嗎,你以為撿著二太太施捨給你的那點管家權利你就真的是主子了嗎?說到底不過二太太身邊一條自以為聰明實則被人利用的狗罷了。”
“你!”王熙鳳氣的臉皮漲紅。
賈璉卻望著她笑道:“這就受不了了,還有呢。我知道你看不上大太太的刻薄小氣,極少去她那裡盡孝心,巴心巴肝的奉承二太太,如今二太太用得上你處處維護你,可若有一日你沒了利用之處,到那時大太太以婆婆的身份壓制你的時候,你猜二太太會不會管你?”
王熙鳳額頭沁汗,牙齒緊咬,身子繃直。
賈璉卻還不放過她繼續道:“果真有一日二太太把管家權都放給你,銀庫鑰匙也交給你,你猜銀庫裡還能剩下多少銀子?若沒了銀子,老太太二太太大太太大老爺二老爺公子小姐們問你要吃要喝要穿你哪裡弄錢去?怕是依著你要臉要強的心賣了自己的金項圈珍珠釵都要服侍的他們滿意吧。”
王熙鳳身子一軟癱在賈璉懷裡,賈璉抱著她輕拍。
“如此你還想跟在二太太後面管家嗎?哦,還有,你也許覺得我們賈家一門兩國公,祖宗又是發了戰爭財的,銀庫裡定然堆滿了金銀珠寶吧,你定然想不到,至今連我這個嫡長子都沒進過銀庫呢,何時被人搬空了咱們倆還在屋裡睡大覺呢。
你合該知道的,咱們賈家的規矩,長輩屋裡的貓狗都比咱們貴重,那些長輩屋裡出來的嬤嬤管事們都是咱們頭上的爺。寧國府的賈蓉你是見過的,他還得管賴大賴升叫賴爺爺呢。這就是我們‘鐘鳴鼎食書香世族’賈家的好規矩,奴僕成了主子,正經嫡子嫡孫反成了奴僕。”
“別說了。”王熙鳳滿身汗津津的,禁不住扯了扯衣領,“你這是全往壞處想呢,一家子骨肉總有好的時候。”
“你說的也對,一家子骨肉總有好的時候,榮國府裡有銀子使的時候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日銀庫空了你再看。有道是貧賤夫妻百事哀,更何況是這麼一大家子人呢,從上到下哪個心裡沒有小算盤。”
王熙鳳再次咬牙,“那、那咱們就沒有出路了嗎?”
“我是有整治榮國府的心,可上頭長輩層層壓著,一時半會兒肯定施展不出來,只能是咱們自己先出息了再慢慢治吧。若果然二房有了壞心從中作梗,老太太偏袒,咱們只好撂開手隨著上面的長輩們一塊高樂吧,千裡搭長棚總有散的一日,到那時各奔前程吧。”
王熙鳳冷笑:“你說的輕巧,咱們做小輩的還不是要聽長輩的,他們若讓咱們倆管家,咱們還真能撂開不成?”
“果真逼到腳跟前了,那就提條件,徹底清查榮國府的庫房和賬本,到時候看情況再定計。你記住了,咱們要是管家就要有絕對的權利,我主外你主內。”
王熙鳳繼續冷笑,“你想的倒美,咱們家那些奴婢僕婦哪個是好纏的,到時肯定四處嚼蛆。”
“所以我才說,要麼不管,若要管就要一氣呵成,不給他們反撲的機會。做事情最怕做到一半,上頭強行終止。不說潰爛處更潰爛,咱們更成了笑話,從此還有威嚴可言嗎?”
王熙鳳坐直身子望著賈璉道:“那你現在可有主意?”
“有。我跟二太太說了,明兒就帶著你去清虛觀還願,還要在那裡抄《陰鷙文》散給人,歸期不定。”
“咱們還能永遠躲在清虛觀不成?你這算什麼主意。”
賈璉笑道:“你不是陪嫁了兩個莊子三個鋪面嗎,咱們先把你的嫁妝經營好,別的且不管。家裡頭,二老爺是不通俗務的,大老爺是個只愛享受的,寶玉沒長成,只我還能管管外院,咱們等著人來請就是。”
王熙鳳笑道:“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賈璉笑道:“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咱們自己手裡要有錢。不分家咱們也不能有私産,但經營你的嫁妝卻是誰也管不著的。你等著看,我保準讓你賺的盆滿缽滿。”
雖不知道賈璉說的有幾分,但此時王熙鳳心裡高興就笑道:“行,我就等著二爺給我賺錢了。”
賈璉笑道:“你去安排一下咱們明兒一早一家三口就去清虛觀。”
“都聽二爺的。”
話落王熙鳳歡歡喜喜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