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熙鳳的陪嫁丫頭安兒被攆出去之後就到了她在榮國府認下的幹孃家裡暫住。
她這幹娘是餘信家的,在王夫人跟前聽差使喚很有些體面,卻是個捧高踩低的老貨,之前捧著安兒不過是看在王熙鳳跟在王夫人後面管家的面子上,如今安兒做下那等不顧廉恥的事情被攆出來,餘信家的本不想讓安兒住在自己家裡,卻被安兒一番野望志氣給迷惑住了。
做奴才的再體面也沒有主子體面,哪怕是半個主子呢。
於是在安兒承諾一旦她成了賈璉的姨娘每年給她多少多少銀子,還要提攜兄弟的豪言壯語下,餘新家的就找上了賈璉身邊的小童興兒,讓興兒給賈璉傳話。
“二爺,奴冷眼瞧著安兒對爺倒有幾分痴心,她又是那樣的品貌身段,溫柔貼心,二爺收了定然受用。”
一個七八歲的男童正是說懂不懂的年紀,他哪裡知道“受用”真正的意思,只是一張臉上擺出的笑容不知跟誰學的,分明還是懵懂純質偏做猥瑣樣兒。
賈璉放下手裡的書因笑道:“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就知道瞞不過二爺。”興兒苦著臉往袖子裡掏。
“猴兒崽子,別做那個樣子現眼了,二爺還能看上你那點銀子不成,只我有句話你給我牢牢記在心裡,往後甭管誰給你銀子能收的你收下不能收的你一點不能沾手,若是打聽我的事兒、咱們這院裡的事兒,沒有我的允許你一個字不許往外說,若是讓我知道你壞了我的規矩,即刻就把你發賣了,你聽明白了沒有?”
興兒到底年歲小,雖有幾分聰明機敏,但並不奸猾,此時給他立規矩正是時候。
卻在這時王熙鳳掀起大紅撒花軟簾走了進來,賈璉一點不奇怪,反而笑道:“我還當你要聽到什麼時候呢。”
興兒卻嚇的了不得,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小小的身體抖的瘟雞一般。
王熙鳳卻沒理他,眼眶一紅就道:“我早想好要把平兒給你做房裡人了,偏你等不及摸上個不安分的賤蹄子,論相貌品格,安兒給平兒提鞋都不配。安兒是老太太做主攆出去的,你偏要她豈不是打了老太太的臉,再者,二爺若果真非她不可又置我於何地呢,她若回來哪還有我站的地兒。”
賈璉踹走興兒,笑望著默默流淚的王熙鳳,“你心裡果真這樣賢惠嗎?”
此時的王熙鳳哪敢炸刺,滿心的想挽回賈璉的心,行的是以柔克剛的緩兵之策,因道:“你若不信我今晚就騰出地方讓你和平兒圓房如何?”
賈璉笑道:“鳳哥,你我也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你是什麼脾性我還能不知嗎,別人是醋盤子醋碗你就是醋汁子擰出來的。”
王熙鳳嬌豔的臉頓時就紅了,只咬著牙等賈璉說下去。
賈璉輕笑一聲把王熙鳳拉到床上安坐接著道:“鳳哥,打從這次從閻王手裡逃出命來我算是開了幾分靈竅,我就想著咱們既成了夫妻就不能相互防著、口蜜腹劍、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的,這實在不成個樣子。何為夫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上品的夫妻。”
王熙鳳眼中蓄滿了淚水,睫毛輕顫就滾落雙頰,“自來我是一心一意想和你過日子的,可你偏要傷我的心。我也想學別人那樣賢惠大度,可我的心每每漲疼的厲害,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氣。”
在賈璉鼓勵溫柔的目光下,王熙鳳不知不覺就敞開了心扉,膩白的下巴微抬,紅唇輕啟,“二爺,憑我的容色身段家世,匹配你是綽綽有餘了吧,憑甚我一心一意對你,你卻對我三心二意,憑甚我還要給那些狐媚你的娼婦好臉色,沒打死她們就是我的慈悲了,這就是我的真心話。”
揭開了這一層紙後王熙鳳似是豁出去了,挺直腰桿斜眼瞅賈璉,“自來我也知道我有這種想法便是大大的妒婦了,憑你把我的話告訴誰去,出了這個門我是不認的。璉二哥,你既說咱們是從小長大的,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你就是個饞嘴貓,不被我看到眼裡的還罷了,你偷偷摸摸的我也不知道,若讓我看到眼裡的還和你沒完。”
賈璉因笑道:“再用木瓜砸我腦袋不成?”
王熙鳳呸了賈璉一口,哼聲傍氣的道:“你是爺們,我豈敢打你砸你,我不要命了不成,可我是你明媒正娶進來的正頭娘子,那些賤蹄子我還整治的完,到時管叫你看看我的手段!”
此時的王熙鳳心計雖有卻是年輕氣盛,被賈璉幾句好話就掏出了心裡話。
等王熙鳳真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兩隻眼睛都直了。
但她到底是那個鳳辣子,話音一轉就描補起來,拿帕子掩住嘴就故意大笑一陣,然後才道:“可是被我那些狠話嚇到了吧,實話告訴你,這不過是我圖嘴上痛快罷了,正像老太太說的那話,你們男人都是饞貓託生的,我若真和你較真一輩子還過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