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落日餘暉像金色的蜜,輕輕灑落在那片像海一樣的葡萄園上頭,直到霞光褪去,漸暗的天空轉成薰衣草色。
採收工作在中午前結束,整個下午,只見酒莊的員工來來回回在偌大庭園裡為晚上的收成晚宴做準備。
庭院的長木桌上擺滿餐點以及插著鮮花的寬口酒杯,食物的香味彌漫在歡樂的空氣中。
夏柏旭斜倚在窗邊看著喧騰鼓譟的情景,深沉的眼神落在人群當中,搜尋著某個身影。
有些意外,他竟然很懷念那個女人臉紅的可愛模樣。
突然,一記敲門聲響起,他壓下心頭的悸動,收回視線,上前開啟門。
門一開啟,迪洛立在門邊,恭敬地說:“少爺,您可以見夫人了。”
他挑眉,覷了老管家一眼。“在書房?”
迪洛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尾隨在老管家身後,夏柏旭走出房間,往書房走去。
一想到要見母親,他心裡五味雜陳。
“錫爾斯”酒莊是錫爾斯家的祖業,在父親及弟弟相繼過世後,一直未娶的魯伯特叔叔與母親時時打著要他回家繼承葡萄園的主意。
關於繼承葡萄園的事,他與兩個固執的老人雖已討論過上百回,可惜兩人根本不理會他堅決拒絕繼承的想法。
事實上,整座酒莊的人都希望他結束臺北的公司,早日回到故鄉,當酒莊名正言順的主人——
思緒在他到達書房門前中斷,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裡的不平才敲了敲門。
“進來吧!”
嚴厲自制的嗓音透過門板傳來,夏柏旭聽出母親的聲音裡有著難掩的疲憊。
他筆直走進房內的同時,錫爾斯夫人立即拿下懸在鼻樑的眼鏡,看了兒子一眼後,緩聲問:“聽說你從緩坡跌下了?”
錫爾斯夫人是典型的東方女人,身形嬌小但個性精悍,當她遠離家鄉,與種葡萄、釀酒為生的外國老公來到莊園,看到猶如古堡般的大宅,聘僱的農工、宅中僕人,簡直以為自己是羅曼史裡嫁給某個爵士、領主的淑女。
她的容貌細致姣美,眉毛如柳葉,如貓眸的雙眼晶亮深邃,可以看出年輕時的容貌有多出色,而見過母子倆的人都說,兒子的模樣與錫爾斯夫人相當神似。
錫爾斯夫人看著唯一的兒子,心裡有說不出的惆悵與感慨。
在親愛的人相繼去世後,她身邊只剩這唯一的兒子了。
聽母親提起那一場小小的意外,夏柏旭尷尬地擰眉,與母親神似的嚴肅臉龐透著一絲不自在。“這裡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這裡一直沒變。”唇畔勾起淺淺的笑,錫爾斯夫人語重心長地開口。“是你的土地在抗議,難道離開這麼久,真的不想家嗎?”
兩年前,小兒子於一場意外中喪生後,夏柏旭成為唯一的繼承人,她與小叔魯伯特巴望著他有一天會迴心轉意,回到這裡繼承葡萄園。
但這麼多年來,從他宣佈要自行創業的那一天起,他沒接受家裡的資助、沒用過家裡一毛錢,獨自闖出一片天,將臺北的事業發展得有聲有色。
為此,錫爾斯夫人不知道該不該為長子的優秀感到驕傲。
這是他與愛旅行、享受人生的次子最大的不同,也因此她與小叔心底都明白,要盼望他能回家繼承葡萄園的希望愈來愈渺茫。
聞言,夏柏旭頓了下。“你知道我忙。”
“忙只是藉口,你的心根本不在這裡。”錫爾斯夫人直接點破,臉上流露出身為母親的無奈神情。
“母親……”他的處事雖強硬,但碰上母親卻沒轍。
而母親似乎早已看穿他的弱點,總是能逼他就範、妥協,這就是他不願面對母親的最大原因。
看了兒子懊惱的模樣一眼,錫爾斯夫人淡淡開口。“你放心,今天不跟你提舊事,壞你的心情。”
“喔?”他不置可否,表情十足懷疑。
錫爾斯夫人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後,突如其來地問:“你準備什麼時候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