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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洶湧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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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明滅的光亮中,看不清面目的男人一臉的兇神惡煞,他伸著長長的舌頭,手中提著明晃晃的好大一把尖利刀器,刀尖上還猶有血在滴滴答答的滴著,丁默邨害怕極了,他不住後腿著,但他每退一步,那人便逼近一步。周遭彌漫的血腥臭氣四溢著,滿目皆是鮮紅,男人的眼眸,亦是鮮紅,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都是丁默邨身邊的人。丁默邨吞了吞口水,再回看那男人時,那人已然舉起了白刃來,沖他的腹部狠命刺下去……

丁默邨忽的自床榻上驚坐而起,一骨碌就自榻上爬起來,驚的竟出了一頸子一脊背的冷汗。正驚魂未定,又聽得門外的聲響,以及呼喊他告知訊息的人聲,是以他很快的穿戴好了奔出來,原是淩援遇刺的訊息傳到了76號,此時還是淩晨,是夜丁默邨正好未歸家去,就睡在辦公室裡,一聽得訊息,忙吩咐緊急通知,把部裡值夜的一批人硬生生自床上拽了起來。

在家裡安寢的也並不能倖免,他們也很快收到了訊息,當然這僅限於行動處的倒黴蛋們,因為這樣的事情與電訊處等無太大幹系。丁默邨仍心有餘悸,經胡令儀、淩援兩案之後,他是真的怕了,他似乎都能預見到自己將來的境況,他也很有可能會在無知無覺中,在客廳裡餐桌旁臥榻上甚至是洗手間裡,悄無聲息的被人幹掉。

中統剛被捅了上海的一整窩,自然不可能,而這般嫻熟的手法,也不太像是地下黨這種沒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務幹的。看著人陸陸續續進到會議廳裡時,丁默邨就正很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指尖不自覺的敲擊著桌面,發出“嗒嗒”的聲響,密密麻麻的,彷彿雨季裡暴雨席捲來時遭殃的玻璃窗戶和雨點碰擦出來的節奏。他見此等大事喚他們一眾人來,卻還一個個磨磨蹭蹭的,頓火起了半丈,喊道:“敵人都把火燒到家門口了,你們一個個的都還不著急,還在這磨磨蹭蹭跟大姑娘似的!是不是都備好了後路,現在用不著為部裡效力了,啊?”眾人哪裡敢做聲,單“備好後路”這一條,就足夠他們往地牢裡走一遭的了。故他們只得唯唯諾諾的應著,任由丁默邨發洩這莫名而來的火氣。

其實也不是真的“莫名而來”,大家夥兒實則對此多少也得知道一點兒。這回明擺著就是軍統的鋤奸行動,而軍統的頭頭戴笠和丁默邨又是什麼關系,大家還不明白嗎。三八年時76號連眉目還沒有,那時候丁默邨還是國民黨員、武漢的人。當時□□中央委員張國燾自延安叛逃武漢,陳立夫命三處處長丁默邨主持“招待”。丁默邨受重用,便引得二處處長戴笠嫉妒,是而尋了由頭向□□控告他貪汙,招待費受到追查,三處解散。同年汪主席投靠日本後,李士群拉攏丁默邨成功,丁默邨與土肥原賢二頻繁接觸以出賣情報,並在有確定官職之後大肆鎮壓、殺戮革命黨。日本記者稱之為“嬰兒見之都不敢出聲的恐怖主義者”,國人則稱“丁屠夫”。而戴笠身為軍統局局長、重慶政府的特務頭子之一,自然與丁默邨更是不共戴天,軍統的鋤奸名單上首位的位置,便書的丁默邨的大名。據說用的還是朱筆書寫1,可見鋤奸之意之堅決。所以丁默邨是當真怕啊,雖說他整日都待在層層保護之中,晚上睡個覺都要在防彈的盥洗室裡窩著跟寄居蟹似的,但即使謹慎至此,他仍舊不可能放心,哪怕沒有戴笠,也會有另一個戴笠出現,除非新政府終於統一了全國,也平定了所有內亂,那才算完。單這,其實在場的人就沒幾個相信的,讓人完全屈服於他國人的統治之下,那和天方夜譚也差不離了。他們本就是來謀生計的,哪有不為自己著想的?所以他們也多多少少都有留後路,只是當這件事情被擺到臺面上來講的話,那就要完蛋了。

周磬坐在桌旁,擺弄著手心裡一枚打火機半日,一直到人都來齊,丁默邨的火氣消下去了些許,他才收了進口袋裡頭。丁默邨自然是看見了的,但對於周磬,他是著實不想管的,畢竟周磬是“上邊兒的人”,當初來時也是帶了“功勞”來的,不管是不是“上邊兒”給的功勞,但至少是劃在周磬名下的,所以這個行動處副處長是不能輕易亂動的。不過周磬的問題頂多也就是不守時,再則平日裡遊手好閑一些而已,“上邊兒”塞進來的幾個哪個不是這般,說來周磬已經是好的了,所以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丁默邨暗嘆了口氣,不再思此,他蹙眉,雙手交叉握著,清了清嗓子,說道:“昨夜之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現在上海的局勢異常的緊張,且76號派遣出的臥底密檔已失竊,故現在召集大家過來,也是為了合力想出個辦法來應對。”

以滬西為首,這個上海的土地之上,連著幾日烏煙瘴氣,76號幾乎是以草木皆兵的狀態在瘋一般的尋查地下人員。中統的地下重建工作被迫中止,並且方有成型的組織也被76號一舉粉碎,不止於此,軍統及地下黨成員也都斷了聯系,地下工作難以開展。電訊處一波又一波的接連打壓,使得上海的天空中靜默許久幾無電波的訊息。

李士群將目光自遠處的天際收回,挪回到自己的右手掌心上,他細瞧著其中的紋路,又伸了左手反複摩挲著,良久後嘆了口氣,吳四敲門進來,遞了封信件予李士群。李士群展卷細閱半刻,點了點頭,吳四隨即接過,到一旁會客處找了個煙灰缸,將信件焚盡,後退出辦公室外。

電報機上紅色燈光亮起,正忙著身邊其他事務的電訊處林雪兮薛琬琰等皆丟下手頭坐到桌旁,嫻熟的戴了耳機開始接收無線電訊息。說來電報機這項發明也是神奇,僅靠這長長短短的變化就可代表不同的數字,再配上一本密碼本,便可以傳遞任何言語。因為有線電報機必須事先鋪線的設定,所以軍事上的特務工作便以使用本作商用的無線電報機為主,這樣一來,可傳遞及的廣闊範圍內所有的無線電報機都能接收到其發出的電波,所以密碼本便成了重中之重的東西,一旦密碼本洩露,整個組織內緊急資訊的傳遞便就此癱瘓,直到新的密碼本製成並安全傳遞出來方為止。畢竟人工的傳遞時間過長且安排不易,同時經手太多,安全系數上也是不足。

雪兮譯畢,修長的鋼筆那尖銳的筆頭很快的在紙張上落下最後一個方正的字,筆鋒剛勁,倒不是很像一個女孩子的字,但這也並不奇怪,雪兮自幼習的林父親書的字帖,雖後來大些也有臨摹衛夫人簪花小楷的字帖,但畢竟字型的成型多半還是要源自幼時,所以雪兮的字向來都如她自己所評價的一般:乍一看字,只覺書寫者“雌雄莫辨”。

7769127602556164512241626122524400978614219995681539419064561:五日後晨田中洋子將至貝禘鏖路105號港夢酒店召開秘密會議,需護送。

雪兮面色如常,依固定手續將東西收好一併或存檔或彙報往上,只是心底裡默默記下。窗臺上一盆吊蘭蔫蔫的,微泛黃的葉子耷拉著向下,但也還好,畢竟它的枝葉本就是沖下墜著的,所以也沒人再去理會它,只偶爾陳舜英那個被雪兮說是“善心一籮筐沒處丟的姑娘”會來澆一澆什麼的,但以近來這樣的嚴峻形勢來看,不消幾日,這盆蘭便真要死在這兒了。

彼時馮文鶯正聽得了跟蹤雪兮的人彙報了昨夜雪兮進影院後便失蹤一直未出之事,心下微驚,大有懷疑,正逢雪兮前來彙報訊息,便作無意問道:“瞧你有些疲累,昨晚上幹什麼去了?”雪兮哪裡會不知道馮文鶯問這話的意義所在,但她並不能讓馮文鶯覺察出她的明白,雪兮思及此心下又不禁暗暗嘆氣,誰讓昨夜耽擱了那樣久呢,又鬧了大動靜,使得一條街全封了,她出不去,只得貓在周磬處暫避,何況,本來時間就的確是極為緊張的,因為想想也就是了,哪裡有一部電影,足足放有兩個小時呢?且,還要加上他們準備和路上的時間。雪兮裝作驚訝的樣子,微挑眉道:“想不到馮處還會關心這些。”“沒什麼,隨口問問。”雪兮點頭:“我昨晚上,也還好吧,就是和朋友看了場電影,後來,哎,說起來我還氣呢,”雪兮微蹙眉:“電影結束後眾人一齊往門口湧去,把我好一頓擠,我和朋友也就很快分別了,都沒來得及好好告個別,好不容易見一回。”馮文鶯心下盤算一回,片刻後道:“這樣啊,現在也的確是了,現在影院裡頭聚了不少舞女之類,沒規沒矩的,也是正常。”雪兮忽想起昨夜周磬言語,猶豫了片刻,後遂道:“是呢,昨天我跟周處說起,他也這樣說。”“周處?”雪兮“哦”了一聲,似是說漏嘴了一般,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昨夜我看時辰還早,便去了周處家中小坐。原先去過一回,所以倒也熟悉。”馮文鶯確實是詫異了,這樣一來,她倒又有些不放心用雪兮了,她已經能聽出雪兮與周磬的關系匪淺來……若雪兮真成了周磬的人,而她也的確摸不清周磬的底細,那麼雪兮還是不用的好。她微眯了眯眼睛,隨即喚了秦樂鶯來。

這個林雪兮,還需試探試探,如果真與自己不是一條心,那便還要趕緊另尋自己在電訊處的人手。到底自己身邊還有個可靠些的秦樂鶯,馮文鶯對秦樂鶯還是放心的,只是近來這丫頭不知為何時常對自己冷著臉,馮文鶯蹙眉,難不成秦樂鶯有反心?不過想想,自己當年對秦樂鶯一力提拔,對其之恩盛大,自己又一直沒放過太多的權給她,她就是想要自己坐下的這把交椅,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畢竟她就算有再大的功勞資歷,上面說派個人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怎麼也輪不到她來,所以這有多半是自己多想了。但到底有了這層顧忌,在對秦樂鶯交代了試探林雪兮的法子後,馮文鶯還是沒有告訴她自己此番是在試探而非重用,她細細觀察了秦樂鶯的臉色,的確沒有看出什麼來,呵,多半還是自己多想了吧,一個比自己年輕好多不過二十七八的小丫頭罷了,諒她也沒這個腦子鬥過自己。

街角的裁縫鋪這一方小小的地方裡,店老闆兼夥計,統共也就這一個人,掌管這中的一應事物,剪刀飛轉針線穿梭,如所有裁縫一般樣,都熱愛並忠於自己這微不足道的一份事業。他笑著接過雪兮遞出的布料,擇了處空地方擺著,繼而好生送了雪兮離開。

街上人來人往,卻無人注意到街角這家滬西最小卻物美價廉的裁縫店裡這唯一一個經營者轉回過身去的時候,正自衣料中取了塊雙層的小布塊出來,利落的一剪子下去,當中便見一張細細長長的書滿小字的紙條。而半日之後,文鶴又曾喬裝打扮作了一家僕,來此取走了一件衣裳。

次日是週末,雪兮與周磬預備著一起往周磬家去一回,不為別的,只為在狼窩之中,兩頭羊也好報個團生火取暖。雪兮亦託周磬遞了請求上去,申請加入□□,周磬笑言雪兮就將要超越他了去,近來任務的完成愈發熟練了不說,現下裡竟然連雙身份的間諜都做起來了。又交代了說自己這個媽嗓門兒特別的大,叫雪兮不要被嚇到。雪兮說,你不知道,我小時候我爸就常說我是“大叫驢”,就是能吼能喊的,沒事兒就大喊大叫的,親戚們都說我適合去買菜之類,所以呀,我說不定還和阿姨有不少的共同語言呢。周磬故意皺了眉頭道,竟然是這樣,那我可要再好好想想了,這原先的家裡已經有一個夠吵了的,好不容易逃出來自己住了,卻又遇上一個,現下我還自虐要和她做男女朋友,將來指不定還要共處一室,天哪,我害怕……

周母名秋月華,街坊鄰居都知道,她的嗓門兒特別的大,雪兮也已然聞名,卻也未曾想到竟然如此之大。雪兮方打發了車夫、挽了周磬的臂膀預備進門時,便聽得堂內秋月華中氣很足氣勢很闊傳得很遠音量很響的說道:“小茵啊,你瞧瞧你這媳婦怎麼當的,秋伯穿這麼少,你也不給添一件!雖說現在開了春兒,但晚上的風裡頭,你年紀小不知道,這年輕的時候有底子你可以造,可了勁兒的造!但是老了啊你就只有後悔的份兒啦!這天兒的風裡頭還帶著寒氣的,寒氣這東西可了不得!著了寒氣,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嘖嘖,這要是受涼了可怎麼好?我說了多少趟,這春要捂吧,秋,要凍啊……”周茵著實聽不下去,只得打斷秋月華:“媽,您少說兩句吧,我好不容易跑回來一趟,可不是來聽訓的。”鄭秋伯笑了,如春風一般雲淡風輕的笑容綻放,他道:“媽,我一向怕熱,才叫小茵不要管我的。”秋月華看著女兒女婿如此好,心裡頭高興,笑的也高興,笑的眼角紋路格外深刻清晰,她笑著嗔怪的看了女兒一眼:“你看,秋伯還向著你,這麼說來,倒是老太婆我的錯咯。”周磬正攜雪兮踏過門檻入堂,他笑道:“怎會?母親大人說的,從來沒有過錯的,要論對錯,都是兒女們的問題。”秋月華見著是兒子,還攜了未來兒媳回來,嘴咧的快將合不攏了,她趕忙迎上去,一壁替兒子在幹淨衣裳上來回撣灰,一壁拉著雪兮的素手左右詢問。直到周磬已然無法耐煩,說了一句“媽您怎麼老毛病又犯了”,她方萬分不捨的掐了自個兒的話頭,拉了雪兮進屋落座。

秋月華是個實打實的“話嘮”,其話癆的鼎鼎大名在街坊鄰裡裡頭,同那嗓門兒大的名聲一樣,都是遠近聞名。這除非閑得慌,誰忙的時候敢與她說話,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秋月華一起了話吧,就怎麼也止不住,再耐煩的人也得給將崩潰,不躲著走已經算是好的了。尋常家的兒女,思及許久不見的父母,總說,我寧願回去聽他們嘮叨,而這在周家是不可能有的事情,因為他們已經是想到母親耳朵上磨得繭子就會癢、裝了太多言語的腦袋就給撐得疼,又哪裡會有思念嘮叨這種自虐行為。秋月華其實是知道自己的老毛病的,她也在積極的收斂,但畢竟此由其性格使然,又是多少年來養成的壞毛病,的確不太能改掉,所以每次也都需要兒女們提醒,才能反應過來止住那一開就一發不可收拾的話匣子繼續迸發更多無用言語。

“嘖,哎呀,”秋月華不敢說了,也是怕著周磬往後一怒之下不回來了,她也知道,這兒子吧,都是娶了媳婦忘了孃的……她就拉著雪兮的手,細細看著這未來的兒媳婦,越看越滿意,她似乎在這一刻,就已打心底裡頭認了這個未來兒媳。也沒什麼為什麼,畢竟人與人之間的相遇相識,正如那一句“今生的回眸是前五百年的相逢”所言,太多都是緣分、那第一眼的感覺,是可以沒有理由的。

周磬的妹妹周蔚是常年不著家的,秋月華也不想管了,對於大女兒的婚姻,她也真的是盡力了,只是周蔚過於頑靈不化,導致相親這件事終是無果。所以在培養二女兒周茵上,秋月華扮演著世界上最令人煩厭的母親,當然,這也使得她達到了目的,周茵是周家四個孩子中最小的,卻是第一個成家的,並且現下肚子裡已經揣上了,方足月。所以這樣一來,周蔚就更不能回來了,但周磬長兄周儀方還是得回來,他是得了秋月華親口“詔令”的。

周儀方是周磬的長兄,他是周家的養子,當年新婚四歲秋月華仍未有孩子,想著要積攢福氣子緣,自孤兒院將三歲的周儀方抱回了家,然而盡管如此,也是四年後周儀方已然長到七歲的時候,周承龢夫婦方有了第一個孩子,也就是周磬,這個孩子的確令他們等了太久了,幾乎等得完全灰心,雖然那時候周承龢也只是方至三十歲而已,而當時秋月華也同樣才二十七歲。

對於這個養子,並且是領回來一直到七歲才有分心的養子,秋月華著實是待之若親子,然周儀方不知為何,今已三十五歲,還未有婚娶,叫秋月華好生擔憂,是而他方一進門,便被迫聽了一通秋月華以周磬雪兮二人為範本展開的激情澎湃、聲情並茂的“演講”,之後,他長嘆了口氣,悶聲坐了用飯,不言不語。

近來上海風平浪靜,卻不知是暗潮洶湧。馮文鶯試探雪兮還未得逞,便已經接到了電訊處有內奸的訊息,是以試探雪兮一事便只得暫且擱置,現下佈局抓住這個內奸,才是一等一的大事。一封刻意發出的電報,也就是關於明晨護送田中洋子的訊息,她也是才知道,這是李士群佈局的□□,而禮拜五到禮拜一,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那個內奸將訊息傳出了,馮文鶯微笑著喚來眾人,告訴了她們,這是迷惑部裡臥底的電報,電訊處眾人之間,有內鬼。然後眾人各懷各自的心思籌謀出了那扇門之後,便被人寸步不離的監視住了。

整兩日的電訊處裡,氣氛都說不出來的壓抑,監視的人、竊聽器具,這些伎倆此處的人哪裡還有不知道的。沒有人說話,不管有沒有工作都戴著耳機,然後就是繁複的電訊滴答,沒有人願意把耳機摘下來,在這個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兒都會被細摳細查細審的地方,不管臥底與否,誰也都不願意再開口給自己惹禍。是以在這寂靜的可怕的屋子裡,只有筆觸劃上紙張沉悶的簌簌聲響。

雪兮心口悶悶的,從馮文鶯召集電訊處眾人言明將細查臥底始,她的心跳總會不規律的在某一個時刻突然加速,震的人頭腦都有些迷。她總有不詳的預感。不過當初走出軍校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將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接下來無論預感應驗與否,她都不會允許自己有絲毫的畏懼。如若一切順利,而後到了抉擇的那一天,自己究竟是站出來,還是拖累眾人一起,使部裡大換血,亦有助於新的血液的湧入……可是……耳畔滴滴聲依舊,雪兮心裡卻是一派繁亂。就前面的言語已然聽出,這又是一封混淆視聽的無用之信,耳不經意的聽著,手不經意的寫著。身後靜默著,每個人也都在算計著幾人中誰會是那個臥底,那個拖累大家一起入地獄的人。

手下一滑,鋼筆的黑墨狠狠的向左劃過整張紙面,硬生生的將其割成兩半,只在右邊筆未觸及之地連結,雪兮淡淡的瞧了一眼,深吸了口氣,蹙了眉頭,把紙張最後的連結撕離,然後團了一團,丟進了廢紙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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